笑话,你让我签我就签啊?傻子也知道不能签。替她求情,鬼才相信呢。
“哼!”德妃的脸立刻阴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不签?哼,那也无所谓,朝堂上有一多半的大臣可是主张杀了你这个祸国的玉贵妃祭旗哦,签不签你都得死。”德妃得意地扬眉。
“既然签不签我都得死,那德妃姐姐为何还多此一举作甚?”天爱出言反击。若是真如她所说,那她们何必大费周折来让她签认罪书?想骗她?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你,你不签是吧?”德妃的脸又阴了几分,手指着天爱直抖,“你以为本宫拿你没办法是吧?哼,本宫治不了你还治不了她吗?”她指向天爱身旁的锦绣,“来人,把那个贱婢给本宫拉出来打。”
应声进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挟持着锦绣,“你,你们要干什么?”
鞭子带着呼啸声一下一下抽在锦绣的身上,就在天爱的眼前。那两个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侍卫挟持着锦绣并未出去,依旧在这斗室之内,在离天爱三步之遥的地方施起刑来。
鞭子落在锦绣的身上,也落在天爱的心上。她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却竭力按捺,眸子幽深空寂,一片清凉。这德妃真是好手段,拿锦绣开刀,还就在她眼前,她想以此要挟自己认罪求饶。
不可否认这一招真的有用,此刻,天爱表面上无动于衷,内心却愤怒心疼到了极点,她恨不得立刻夺下侍卫手里的鞭子,可是她不能。
身侧的手握得紧紧地,天爱直直望着前方,锦绣的衣衫已被抽破,她瑟缩着扭动着身体,却被牢牢架住,无法动弹。细细碎碎的呻吟响在天爱耳边,折磨着天爱的神经。
“好了,停了吧。”德妃终于开口,她轻描淡写地抬抬手,“这教训也够了,玉贵妃,本宫再法外开恩,给你最后一晚的思考时间,你可不要辜负了本宫的好意哦。”她高高在上,睥睨着天爱,想从她眼中看到些什么,却望进一泓深泉,幽深沉寂,偏又带上了三分讥诮。
天爱接住被扔过来的锦绣,半抱着她坐在地上,“锦绣,你怎么样了?”她咬了咬牙好半天才问出这句话。怎么样了?她还不知道吗?这破烂的衣裳,这一道道血痕,锦绣怕是去了大半条命了吧。
这个女子,这个半刻钟前还如花朵般清新的女子,这个宁愿咬破嘴唇都不愿喊出声的女子啊!天爱发觉自己的手在抖。
偏锦绣还对着她笑,“公主,锦绣没事!”锦绣的笑很好看,她平时是很少笑的,天爱常抱怨她的笑神经总有一天会萎缩,可此刻对着锦绣的笑天爱却想哭,眼睛真的很不舒服。
“公主,您怎么哭了?锦绣没事。”锦绣虚弱地说,颤微微的伸出手去抹天爱脸上的泪。天爱抓住她的手,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锦绣。”原来她真的哭了呀。
天爱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发现一切的言语都是枉然,面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锦绣,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她温暖。
“公主,我,好累,我睡,一会啊,一会,就好。”
天爱抹去泪,重重地点头。锦绣含笑着闭上眼睛,天爱觉得自己好似那冬日的寒蝉,冷得彻骨。
而天爱不知在囚室之外,一个黑衣人却和侍卫逗得如火如荼,看样子那人的目标是囚室中的天爱,至于是来搭救还是暗杀就不知了。
这黑衣人的武功倒是不错,已经一盏茶的工夫了,这几个侍卫仍没把他拿下,倒是伤了两个侍卫,但侍卫胜在人多,三个人把他围住,愣是没让他往前进得一步。黑衣人似乎急了,手上招数一变,俨然是拼命的打法,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就更没有机会了。他咬咬牙拼着断去一条手臂也要把眼前这个侍卫毙命,殊不知身后另一名侍卫的剑正朝他后心刺来,等他感觉到,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大骇,心中一阵悲凉,难道今日命丧此地?自己死不足惜,可是……他的眸中浮上不甘,继而转为浓浓的温柔之色。
电闪火光之间,另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挑开侍卫的长剑,抓起黑衣人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
“快,赶紧禀告娘娘。”一个侍卫扶起地上受伤的人,对另一个侍卫说。
半夜锦绣发起烧来,天爱抱着她急得要命,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来人,快来人!”手底滚烫的触感让天爱慌了手脚。
很快,一个幽灵似的男人出现了,他站在那里,冷冷的看向天爱,却不说话。
“给我拿一坛酒。”天爱镇定一下说道。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药,是太医,可天爱也知道他们是不会让太医给锦绣看病的,所以她只能要酒。
那个幽灵似的男人看了天爱一眼,不作声,嗖的一下又不见了。天爱惴惴不安,锦绣的烧若退不下去她可就活不成了。伤口若是感染,再加上高烧不退,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啊。
就在此时,有轻微的声音传来,一坛酒出现在桌上,天爱抬头,正好看到那个幽灵似的影子闪出,天爱松了一口气,好,有酒就好。
她轻轻褪下锦绣的衣服,用酒给她擦拭身体,锦绣瑟缩着,抖动着,呻吟着,却没有醒来。天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锦绣的身体,一来消毒,二来退烧。天爱记得这个方法应该是有用的。
“锦绣,坚持住,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天爱低声却坚定的说,似是在鼓励锦绣,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是的,活下去!这条路都已经踏上来了,没必要半途而废呀!活下去!这是天爱心中唯一的想法。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锦绣的烧终于退了,天爱也长出了一口气。锦绣沉沉睡着,她的脸依旧红扑扑的,却不像之前那般滚烫吓人。天爱靠在墙上喘着气,闭上眼睛休息。
正央宫,皇后娘娘的寝室。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你太令我失望了!”皇后瞪着自己的弟弟低声怒道,“你想害死你姐姐吗?你想害了爹爹吗?这事若是被人知道了满门抄斩都不够,为了一个女人,你,你,小然你太让我失望了。”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望向弟弟的目光说不出的痛心疾首。张婉约这一生最得意的不是尊为皇后,而是这个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看当朝世家子弟,哪个比得上自家弟弟?学问好,相貌好,待人接物气度风雅,连皇上都夸赞高看三分。前途自是不可估量,再加上自己贵为皇后,将来再生了皇子,那张家还不是权贵中的权贵?什么镇南王将军,什么舒太尉,秦相爷,都得靠边站。
可是她心心念念,最为骄傲的弟弟却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等冲动的事情,怎能不让她痛心失望?他做什么不好,偏偏去救那个女人,若是被人知道了,哪还了得?她想来就一阵后怕。
“娘娘息怒,息怒,公子爷也只是一时冲动。”一旁的心腹徐公公赶紧劝道,一边拼命给张悦然使眼色。
张悦然却全然不理会,反倒苦苦哀求,“姐,您放过她吧,她是被冤枉的。”
“冤枉?证据确凿,哪里来的冤枉?”张婉约火气更甚,“她可是通敌,你以为是儿戏,说放就放?”
“不,不会,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姐,您是皇后,您一定有办法的。”张悦然依旧哀求,他想起那张娇美的容颜,那楚楚动人的身影,心中更加焦急,“她还怀着身孕,怎么受得了呢?姐,您就救救她吧!”
张婉约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你,你。”她直接自己的弟弟,半天没说出话来。她恨恨的转过脸,心中气苦。然后转过头望着自己朗润如玉的弟弟,“小然啊,你以为是姐姐跟她过不去吗?不是,是满朝的文武大臣要她死!别说姐姐救不了她,就是皇上也救不了她呀。”
她看到弟弟的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又接着说:“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说到底这朝里的事哪一件能瞒得过他,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恐怕玉贵妃前脚被带走他就得了消息,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没有动静?他不想救玉贵妃吗?他想,可他不能!他不能和满朝大臣为敌。在这之前请斩玉贵妃的折子都已经收了一大摞了,都被皇上压了下来,两位御史在殿门口跪了两天一夜,这次皇上去太庙祭天何尝不是变相的躲避。小然,这事已成定局,你就不要跟着参合了,也怪姐姐,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改日姐姐把各家大臣的闺女招进宫中,你瞧瞧,瞧上了哪个姐姐给你做主。”张婉约可谓苦口婆心。
“我谁也不要。”张悦然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反对,“姐,你把她偷偷放了不就成了,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两国交战和她有什么关系?姐,姐,算我求你了。”张悦然望向自己的姐姐,眼睛里充满哀求。
“你,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张婉约提高了声音,猛地站了起来,心中的火气又窜了起来,“徐公公,把他送回学士府,严加看管。”她挥挥手,很是气馁。
这厢张悦然被两个人挟持着,尤在挣扎,“姐,姐,你们放开我。”
“公子爷,您还是少说两句吧,看把娘娘气得。”徐公公在一旁陪着小心,一边指挥人给他乔装打扮。
回过头我们再看看囚室中的天爱。锦绣醒过来一回,烧退下去了,只是人还是很虚弱,天爱和她说了一会子话便让她又休息了。她想着锦绣说的话,突然眼睛一亮。
淑妃!她老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锦绣明明把那张纸条烧了的,怎么会从她的寝室里搜出?是淑妃放进去的,她想了很久,唯独漏算了和她交好的淑妃。若不是刚才锦绣说那****拿了纸条出去路上遇到了淑妃,淑妃还和她说了好一会子话,她还怀疑不到淑妃身上。毕竟她一直表现的那么直爽无心机。
是了,一定是她,天爱想起独孤行走的前一天,淑妃来她宫中做客,失手打翻了茶杯,湿了衣衫,她陪着她进寝室换衣服,纸条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吧?怪不得搜宫那天淑妃神色有异,原来她知道一定会搜出东西呀。淑妃反复说的对不起不是无法施救,而是内疚陷害了她。
原来是这样呀!天爱嘴角浮上苦涩的嘲讽。这宫里哪个是单纯的呀?自己到底还是太天真,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豪爽如男儿的女子,天爱心中就隐隐的疼。
随即她便想到,既然连淑妃都参与进来了,那就不是简单的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了,是大臣们要她死啊!张家,林家,南家,恐怕还有不少吧?独孤行应该是知道的吧?不然他走前也不会那般踟蹰,还吩咐她要拿好玉佩,好似他知道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一样。
那,独孤行还会救她吗?他的文武大臣要她死,他还会救她吗?天爱忽然觉得眼前看不到了希望,她握住独孤行给她的那块玉佩,若是独孤行不救她,那这块玉佩又起的了什么作用呢?
天亮了,因为德妃说这是第七天了,哦,她还说皇上今日提早回来,不过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后宫,因为文武大臣们都跪在了大殿外,说到这里她很是得意。她笑得那头上的步摇都晃动起来,叮当作响,她的目光凝聚在天爱的脸上,“玉贵妃可是想清楚了?”语调绵软娇憨,就如十六七岁的少女对着心上人呢喃,若不是眼角的那一抹凌厉,天爱还真当她是个锦绣女子。
天爱无语,想清楚了,自然是想清楚了。从头到尾不过是朝堂和后宫联手演的一出好戏,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尹天爱,他们要她尹天爱死,带着肚子里的那块肉一起去死。
死,没什么可怕,眼睛一闭,就如睡着一样,也许还要先疼上一下,虽然她怕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她都死过一回了,还怕这第二回吗?只是可惜了锦绣,天爱看向锦绣,这个忠心为她的少女自跟她来带天朝就为她担惊受怕,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天爱的心底有些微的内疚。
还有的是不甘心,她还没有见过独孤行,独孤行给过她承诺:他会保护她!他提早回朝了吗?是得到了自己被囚的消息,还是大臣们的威迫?忽然的天爱就很想知道独孤行会怎样做,是力排众议替自己撑腰,还是顺应大臣的请求杀了自己?
天爱很想知道独孤行会如何选择,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选择题不是吗?江山和美人孰重要?事业和感情哪个更重要?一般而言男人大多会选择前者,那独孤行呢?这个沉敛睿智,谋略惊人的帝王会选择哪个?有趣,有趣,很有趣!
“玉贵妃就是与我等不同,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德妃瞥见天爱嘴角的笑意,出言讽刺。不该是这样的,她怎么不愤怒?她怎么不嘶喊?她不该是这样平静的。德妃望着天爱平静的脸,心里窝着一把火。
天爱好像没有听见,她面色安宁柔和,一双美目好像秋天的池水,清澈甘洌,又好像浩瀚的大海,深邃包容,这双眼睛透出无限的祥和,好似静坐于莲花之上的佛陀无喜亦无悲,静如止水。让德妃生生的熄了怒火。
“哼,而今你人不认罪已经无关紧要了。”德妃重重地哼了一声,“传皇上口谕,罪妃尹天爱带回栖凤宫等候发落。”
于是天爱又被挪了地方,上一回是锦绣扶着她,这一次却是她搀扶着锦绣。
重见天日是什么样的感觉,天爱此刻有了深切的体会。阳光真是明媚呀,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了,风暖了,树叶舒展了,天也蓝的可爱,只是短短两日,却像过了两年。天爱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眯起眼睛朝远处看,看吧,好好看看吧,看一眼少一眼了。
天爱搀扶着锦绣缓缓行着,后面跟着德妃和一干侍从,所过之处奴才们无不跪于路边,这架势哪里是押送囚犯,分明是贵妃游园。
转过回廊,越过小桥,前面隐隐有一行人行来,近了便看清那是皇上回宫的仪仗,龙辇上那明黄的身影刺得天爱眼睛发疼,他,独孤行终于回来了!
近了,近了,天爱停住脚步望过去,龙辇却拐弯朝正阳宫行去,天爱有些自嘲地收回目光,没想到却突然对上独孤行的视线,天爱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怔楞住了。直至那行人消失不见她从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