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傅见机立刻机灵地答道,“那位女施主是随着秦施主一起来的。”独孤行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便不再说话背着手向前走。
一间普通的禅房掩映在绿树之中,这些树木看似没有规章,实则都是按着八卦的方位种植的,没有人领着是怎样都靠近不了禅房的。小七若是知道就不会贬低这老和尚了吧?
禅房里一个老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上煮茶,看样貌四十有余,五十不到,有谁知道他已年过六十了呢?动作从容不迫,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
“皇叔公,您看这雨何时能停?”独孤行看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他贵为天子,杀伐果断,万民敬仰,何曾这般语气与人说话。可眼前这僧人不同寻常啊,他本是皇族中人,俗名独孤连成,自幼便聪慧敏锐,一度曾是皇位争夺战的热门人选,后来却因一女子弃了人间富贵遁入空门。按辈分算,空间大师应是他爷爷那辈的人,他该称一声皇叔公,加之大师又是得道高僧,他哪敢在他面前放肆?国法之外还有宗礼不是?
空间大师就像没听见一样,低垂着眉眼继续忙活着。
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独孤行心中有些忐忑,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皇叔公,我金陵朝的气数——”一边攥紧了双拳,眼睛不眨地盯着空见大师,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惜空见大师面色平静如水,独孤行微微有些失望。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过去了,空间大师才放下手中的茶具,摇了摇头,“乱了,乱了,看不清了!”平静无波的脸上充满看透尘世的睿智。
独孤行的心一紧,急忙问:“什么乱了?您是道行高深的圣僧也看不清吗?”
空见大师只是摇头,不答。“喝杯茶你就回去吧!”他斟了一杯茶放到独孤行面前,便宣了一声法号,双掌合十闭上了双目。
独孤行心头焦躁,想要再问些什么,看对面空见大师宝相庄严的神情,又咽了下去。他的手指抵住眉心,往日里最爱的顶级碧螺春此刻却苦涩难耐,品不出一点滋味。
三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可雨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架势,独孤行气得砍了钦天监主事的脑袋,若不是大臣们求情,那钦天监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得受牵连。
独孤行猛地把手中的朱笔一掷,桌案上的奏折哗啦啦地掉了一地,他烦躁地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猛地停住,指着一地的奏折怒火滔天,“看看,看看,都来问朕要银子,朕又不是金矿,出了事情只会推脱,找朕哭穷,朕要你们这些官员何用?真当朕不知道你们的小算盘,朕,朕……”独孤行猛甩袖子,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皇上,奕王爷和秦相爷求见!”正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胆战心惊地通报声。这些日子皇上心情不好,苦的可是他们这些人,就怕一个不小心撞到皇上的气头上。
独孤行深吸一口气,又深呼了一口气,反复了两次才压下心头的怒火,脸色渐渐趋于平静。“宣!”
殿外的奕王爷和秦风过也隐约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相互对看一眼,整了整衣袍迈进了门槛,“臣叩见皇上。”
“平身。”独孤行端着秦公公奉上的香茗,低垂着眸子,语气很是平淡。而地上的奏折早已被捡起整齐地摆在案上,那支飞出去的朱笔也好好地搭在砚台上。
“王兄和秦卿有何事啊?”独孤行问道。话虽是问的两个人,眼睛看的却是秦风过。
“回皇上,眼见着这雨下个不停,庄家还没来及抽穗就遭了水灾,甚至许多百姓的房屋都被淹没,这样下去势必造成大批灾民涌向京城,为了安全起见,臣想着加派兵士巡查街道维护秩序,提前做好准备。”
秦风过恭谨地回答,顿了一下又说:“臣派出去的人快马加鞭来报,此次受灾的地方颇多,依臣想这也不能一味地靠国库的银子,各地县令、知州也应积极采取安民措施,争取自救。臣恳请皇上派出官员率京卫赴各地协助,以安民心。”
“好!”秦风过的话音刚一落下,独孤行便拍掌称赞,他激动地站起身来,“秦卿真不愧是朕的肱骨之臣,若是大臣们都如秦卿一般想朕之所想,忧朕之所忧,天下何愁不太平?”
“皇上谬赞,臣只是做了臣应做之事,一切还需皇上的高瞻远瞩。”秦风过谦逊说道。
“好了,好了。”独孤行摆摆手,面上带着轻松的笑,扬声喊道“来人,赐座。”左手一撩龙袍率先坐了下来,“皇兄和秦卿坐下来,咱们细细商量。”
奕王爷和秦风过谢过皇恩,便小心地坐在了内侍搬来的锦凳上。
“朕只愁国库的银子啊,你们也都知道,前年开战,国库损耗太甚,今年虽是充盈了一些,但仍是杯水车薪啊。”说到拨款问题时独孤行的眉又皱了起来。连带着秦风过也微微皱眉,没有银子就买不来粮食,那还怎么安民?
这时奕王爷说话了,他一脸神秘的笑,“皇上,这有何难?”
“哦,皇兄有何良策?”独孤行惊喜地望向奕王爷。
“皇上是否还记得楼外楼?”
“你是说今年内库得标的楼外楼?”独孤行诧异地说。这个他倒是记得,而且他还让暗卫查了小七公子的底细呢,确定他和各方势力都不牵扯才放下心来。
“对。”奕王爷点了点头,“昨日楼外楼的大管家莫成歌找上王府,说小七公子愿献百万两银子充盈国库,为百姓做点小事。这不,臣一早便进了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那个小七——”独孤行蹙了下眉头,迟疑着望向奕王爷。
“皇上,那小七有个要求。”奕王爷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说道,“小七公子请皇上您给楼外楼的产业写个招牌,也沾一沾您的龙气,生意人都信奉这一套的。”
听了奕王爷的解释,独孤行点了点头,有要求就好,若是真没一点要求他才要怀疑呢。要个招牌?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一个招牌吗?到时给写一个就是了。他却不知小七打的好主意。
小七是准备让独孤行写一个“皇家制造”的商标,拓在楼外楼所有明面产业的牌匾上。嘿,这年头什么和皇家扯上关系都值钱,楼外楼若是有了皇上的亲笔御书,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找麻烦?这可是响当当的通行证,那做起生意来可就一帆平顺了,还愁赚不回这一百万两银子?小七早就算好了,她才不会吃亏呢。
堵在心头的事情解决了,独孤行的心情大好,“一介商贾能有这种作为实属难得,这个小七也是个人才啊!”独孤行感慨道。
奕王爷也跟着附和,“经商可惜了,若是出仕也是一方能吏。”秦风过微微笑着,眼睛忽然一亮说道:“皇上,听说楼外楼的产业颇多,遍布各地,既然小七公子是个人才,又献了银子,您何不下一道圣旨吩咐他协助赈灾呢,这样行事起来也方便不是?”
独孤行和奕王爷对视了一眼,均是十分惊喜,“好主意!”而秦风过则笑得春暖花开。
第二日早朝,大殿之上皇上独孤行宣布即日起京城加强巡视,守好城门,逃荒而来的灾民一律在城外安置,一应事务由张居正学士和九门提督孟起主持。而丞相秦风过则率一千京卫,携银百万赴灾区最为严重的宜城赈灾,同时巡查各地灾情。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在秦丞相一行打点行装准备赴宜城的前一日,九门提督孟起上报:已有灾民来到京城,虽然定好良策,但还没有完全传达下去,所以还是有少量的灾民进了京城,城外更是聚集了大股的流民。
于是皇上下旨,秦丞相便暂时留了下来,先安置好城外的流民再走。
“公子,流民太多,军帐不够,相爷让小的来向公子讨个良策。”一个穿着青灰色衣服的小厮冒着雨急匆匆地赶来。
“安置了多少流民?还有多少?”小七习惯性的皱了下眉头。
“回公子,相爷负责的南门和西门已经支起了三十六座军帐,每座军帐里安排了四十人,相爷说太挤,得分出去,还有流民陆续涌来,相爷说得想个完全的法子才成。”小厮恭敬地回答。
“行,我知道了,你回去让相爷放心,小七随后就到。”小七沉吟了一下打发走了小厮,“把莫管家请过来。”她扬声喊道。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公子,您找我?”莫成歌大步迈了进来,身上披着蓑衣,头发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