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马踏红尘
寻路问人家
傍晚。
太阳渐渐落下。余晖洒在整片竹林,竹叶微微颤动,一滴雨露落在湿润的泥土。
少年一步一步地走在泥地上,每走一步身体都微微颤动一下。
师父最后一剑显然留了手……
少年心里碎碎念。他最后晕倒了,但是晕倒前一幕他仍记得清清楚楚——那万千气剑伴随着水流漩涡而动,虽说当时在半空中却是无从可避,但是就算立足于地恐怕也无法从那气流水涡中逃脱。万千气剑无死角进攻他就像是掉进陷阱的野兽,猎人们站在外面向他射箭他根本躲不开。
不过莫晋鹏最后留了一手,万千气剑交合并未贯穿他的身体,反而只是刺进一些大大小小的穴道,平息了他疲惫的经脉。
只是尽管到了现在,身上还在隐隐作痛。
他与师父一战之时是午时偏后大概申时,醒来才戊时。
醒来师父已然换了一套服装,想必是淋雨都湿了,随后也让张玉昭换上一套素袍便让他下山寻师娘师姐。
……
背着“清狂”和包袱,玉昭心里也有些纳闷儿,这些事情从来都没让他干过,哪怕以往师娘带着师姐下山逛街游玩,那也是傍晚便回到青山。哪儿会让他张玉昭自己下山去找?
眼下少年才完成约定回到剑庐,好不容易获得师父认可可以学剑了,这一身疲惫未解,便让他这个小徒弟自个儿下山寻师娘师姐?
“难道这是师父对我的考验吗?!”张玉昭一拳一掌相拍,似乎已有结论,不过这一得瑟倒是身上又开始酸痛起来抱着嗷嗷叫。
怀中揣着无命书,玉昭心里有了些许成就感,这一月没有白费,获得了师父的认可,还准许自己背着名为“清狂”的绝世好剑去下山。虽然目的单纯就是把师娘师姐带回去,但是玉昭心里还是无比满足。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以往没有出现的。
背后背着的小包袱他也不知道有些什么,师父说找到了人,就自然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师父神神秘秘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不过就算师父不说,他也没胆子偷偷打开看。
叼着根竹枝,甩着手吊儿郎当地走在青山的下山路上,他可是第一次。要换以前顶多就借着打猎名头找个地方,拿着竹条悄悄练剑。
这大概就是自由。
…………
……
流水洗刷着断开的竹台,莫晋鹏负木剑而立。
他如此这般已经很久了。
自从目送小徒弟离去后,他便新泡了壶茶在屋外,默默站在瀑布间思索着什么。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同时做出决定的还有他的妻子。
而如今,这漫长时光转瞬即逝,便到了告别的时间了。
余晖快要消逝了,他默默收回了目光。
对于他来说这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也是青山逍遥快活十四年的最后一天。
破空声瞬间到了他的面前,但是瞬间便被莫晋鹏的气劲震开掉在一旁。那是几片四方铁镖。
“你来了。”
“我来了。”
莫晋鹏和空气中的人对话,随后转身坐到竹桌前倒上两杯清茶。
“请。”
……
微微沉静后,对面桌前便坐下了一位长发男人。
“茶冷了。”男人抿了一口缓缓道。
“你不怕我下毒?”莫晋鹏低眉说道。
“你不必。”男人放下杯子随后道:“夫人之事,我很抱歉。”
“何出此言?”莫晋鹏似乎对此事并未所动,反问道。
“夫人遇难之事,在下正于竹丰镇。”男人面无表情,看似松懈无畏,但是他的双眼却死死锁定着莫晋鹏。
“哦?”
“可在下并未施救。”男人微微眯眼,想从莫晋鹏眼里找到什么东西,但是他并无所获。
“那阁下又何必再提此事。”莫晋鹏又倒了杯茶,却不为眼前这男人加上:“既然如此阁下便已然如他人一般得晓了宫阙万仞剑传人也与内人同行之事了。”
“不错。”男人点头:“不过在下对宫阙万仞剑并无兴趣。”
“我猜你也没有兴趣……飞虹。”莫晋鹏微微抬眼,杀意忽然渗出。
男人微微被这一阵杀意一惊,但很快稳住了心智道:“那既然如此了,那在下便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死前放心些。”
“哦?”
“宫阙万仞剑的传人还活着。”
“呵。”莫晋鹏冷笑一声:“那便谢了,如此我也放心杀了你。”
…………
……
少年抬头看了看前面这镇子,老远便能看到数多灯笼中烛火四起,闹市人群吵闹声也熙熙攘攘地传来耳里。
他很小下过山,来过此地,不过大致忘得差不多了。剑庐中需要什么东西是青山没有的,大多是师娘师姐下山去买些,跟他是没什么关系的。
镇前有一石碑,此上刻有三字——竹丰镇。
三个大字之下便是请文豪大亨题字碑文,据说当时为拟稿还请了世间诸多秀才文人以及会看风水的道士,期间三天三夜不间断修改拟定才定出其碑文内容,以及由何人刻字。
碑文坦坦然然好生气派,赫然写道:“青山之灵,长水之英,家火有传,兴兴业业;地势以坤,名扬一方;惠安其良,昭信彰义,但及一方,歌功颂德矣。”
最后似乎隐有著名,郎茂先生。
通体文字朱砂陶冶,倒是经年不朽。
“论及文华但也并未令人拜服,可载入历史之能,不过论其字势,如此巨石行文如履平地,飞扬跋扈倒不失流水之意,非常人可比啊。”张玉昭驻足停留了好一会儿点头:“绝。”
“哎少侠真是好眼力,如今时过境迁,倒是少有人对此碑文评头论足了。”忽然碑后出现一体态臃肿之人,啪地一下打开折扇,扇面写道四字——竹丰客栈。
“评头论足不敢,不过算是初到此地观到此碑也是人生一幸。”少年略有惊讶不过还是一拱手:“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郎,这谱写石碑之人正是我祖上高人。”胖子有些得意:“我看小兄弟年少,如果小兄弟乐意,称我一声胖哥便是,镇上人也这么称呼。”
“噢,那郎胖哥你好。”少年再一拱手。
“……”
“噢我差点忘了……”少年忽然想起来此来目的赶快说:“在下还有事要办,就先失礼告辞了。”
“哎小兄弟且慢。”胖哥忽然伸手拦住张玉昭:“小兄弟有啥事儿请说,我与你也算投缘,我便是这竹丰镇第一客栈的老板,有什么急事如若方便可与我说,我能帮则帮。”
“郎胖哥如此厉害?!”张玉昭一愣,仔细一打量才发觉眼前此人虽然看上去不过年长他几岁,却也一身荣华富贵的感觉,随后赶忙问道:“是这样,在下来此是为了找两个人。”
胖子一合扇略有皱眉:“男的女的?”
“女的!”玉昭琢磨着师娘和师姐形象然后伸手比着自己身高:“一人大概比我矮一些,较我年长几岁,大概比郎胖哥你小一些……”
“另一人半老徐娘,一身素袍?”胖哥忽然眯起眼:“你是她们什么人?”
“对对对,郎胖哥如何得知?!呃,她们是我师娘和师姐。”少年一愣。
“……”胖哥猛扇着折扇一边踱步,一边回头望望身后的竹丰镇。
“听着,从现在开始别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情!”胖哥忽然正经地盯着张玉昭。
“郎胖哥知道我师娘师姐何在?”玉昭忽然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知道,但是你得蒙起脸,我带你去。”胖哥四处张望确认无人指着张玉昭鼻子认真说道,连唾沫都喷到少年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