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前。
“铮!”
客栈内反复传来刀剑之鸣叫声。甚至透着纱能看到里面交错而起的火花。
陈落风站在客栈背后的巷道中背负长刀却没有进门帮助他的四个兄弟。
“你不信?”面前的胖子合起折扇斜眼笑道。
“玲珑刀也在这竹丰?”陈落风低头笑道:“那你怎么不说这天山剑派的掌剑使也在竹丰?”
“那你意思是想去找人家试试黑风青龙谁家刀快咯?”郎青芦笑着摇头便不想多言了转身便要离去。
陈落风看了一眼客栈的门窗,又转头看向了郎青芦那肥硕的背影,随后便要抬手拔出刀。
“你要杀我?”郎青芦啧啧笑道。
“除非你给我不杀了你的理由。”
“哼。”郎青芦转过了身:“其一,官府的人马上就到,就算没有玲珑刀,你这一进去,你五兄弟能杀了宫家大小姐,能杀了其帮手,那能杀得了整个县令的官府兵马?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你这兄弟四人打草惊蛇草率出击后果如何的。”
“其二,你想要剑谱我可以帮你,毕竟这两人就住我客栈,下个蒙汗药什么的岂不是手到擒来?凡事动个脑子。”
“那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兄弟四人正在里面厮杀而我却要为了你这一言两语将他们全做弃子?”陈落风冷哼一声:“那你可能小看了我陈落风的人品。”
“你兄弟四人今日不成弃子也得成弃子,你如执意要多送一人头给那宫家大小姐或者县令又或者玲珑刀,那当我看错了人罢了。”郎青芦摆手:“反正我又不损失什么。”
陈落风收起了刀。
“你于亥时在你那小篝火等我即可,我定将剑谱和你仇人一并送上。若你见我带多余人或者是官府的人,大可纵身跃入长水之河,以你这般身手我不信活不下去然后改日找我复仇。”郎青芦满意地笑了笑便扬长而去。
……
亥时。
“拿去。”陈落风将一条用竹签串着的烤鱼一把甩给少年,只见少年眼神一凝抬手便接住了竹签。
陈落风瞟了一眼他,随后将另一条递给了郎青芦。
“你不怕我二人合手先杀了你再进行厮杀?”陈落风啃着鱼头说道。
“不会,其一你二人有血海深仇,你杀了他师娘,他杀了你兄弟。”郎青芦笑吟吟地接过烤鱼说道:“其二你二人若要联手,恐怕互留一手之后倒让得小胖子我这一身无用轻功轻松脱离此地。”
“好算盘。”张玉昭看着烤鱼并未开口吃下。
“他算,我可不算。”陈落风摇了摇头:“吃不吃随你,最后一餐虽寒碜,不过总比没有好,我不下毒,也一样能杀你。”
“好自信。”张玉昭看了看烤鱼焦黄,依照青山所学药理似乎就算下药也难免避不了色,味上的一些变化。除非无色无味之毒,但这种毒,恐怕并不是眼前贼寇所能有之物。
于是张玉昭便放开吃了,无盐无味。
“话说前头,我只要剑谱,至于你师娘之死,与我无关,那天兄弟们贸然进镇杀了人,确实也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陈落风缓缓起身拔出了长刀。
“那我也话说前头,你兄弟之中我一个没杀,不过断了你那五弟的手,仅此而已。”张玉昭吃完鱼便一把将竹签甩进火堆里,起身拔出清狂,一手反握剑鞘,一手正持剑柄。黑色的剑身泛着寒光倒映着圆月。
“那倒正好,现在我们不可让步的倒也只剩剑谱了。”陈落风哈哈大笑了起来:“若不是立场不同,指不定我们能交个朋友。”
“那倒未必。”
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持刀,隔着篝火而立,郎青芦轻笑几声退进了芦苇中,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二人,长水之河湍湍而流。
“黑风刀,陈落风。”
“莫问剑,张玉昭。”
“请赐教!”
刹那之间,刀剑交错,对碰之声犹为刺耳。但响声随即也被滚滚水声带走,散在月光里。
老三需要起势才能用出的长风逐阳在陈落风手中竟然在半空对上少年的剑后便旋身使了出来。
少年也是为之一惊,借旋身之力也是瞬间斩出劫风对上。
这一剑一刀之间竟是难分伯仲,两人相持之间同时落在篝火之上。
“你这剑势,不练刀倒是可惜了。”陈落风马上并作双手相持缓解住了这奋力一刀被抵住后导致的右手猛震麻木。
而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后手发力强接一刀看似接下了,实则劫风根本没发完力便斩出,若不是清狂这一柄好剑扛得住的话他早被连剑带人一刀两断了。
陈落风后脚一撤,顺势滑下刀锋,旋身再一斩而下,少年无力再接,只好身形一撇飞身退出长刀挥斩范围。
“接剑!”单脚落地瞬间少年便使出了七星步,脚步微点成一星,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刺出莫问剑法,这一刺,竟是让陈落风不知目标何处,如此一看,似乎身上全是破绽一般。
但陈落风并未退去,反而不退反攻,整个长刀在他手上仿佛烧火棍一般旋于一周,刀以剑为目标便斜削而去,从而破招。
而少年背负于后的左手突然旋拳而出,只逼陈落风胸口。
“砰”地一拳狠狠砸在陈落风右肩之上,若不是他及时侧身以肩替之擦到少年拳上,只怕这一拳便要穿胸而过。
“你这好端端的竟使拳招?”两人身形交错而去,陈落风有些受挫,虽然右肩圆滑只是受了半拳之力,可竟令肩骨直接打到错位脱臼出去,实在是想不到一个修剑之人竟能有此力道。
“若非如此,岂不被破剑斩之?”张玉昭回头微退悄然吸了几口气缓解一下突然爆发地劲力。
而陈落风右手仍在持刀,左手伸来右肩上一扭肩膀一发劲便将右肩复原了。
这数十年江湖路刀剑饮血的人,就是不一样。少年略微汗颜,这等简单粗暴的手法简直感觉熟练到家了。
“继续。”陈落风抬起长刀指向少年。
这反反复复刀剑相织竟是刀尖起舞一般,少年能感受到每一刀都是以斩他肉身而存在,绝无任何多余动作,就算抬刀破剑招,也只是为了下一步斩击做准备。
这便是黑风刀,只攻不守,他在杀生崖里早已见识,如今第三次再见此刀法,竟是无法轻松应付。
所谓刀法剑法,无非看人。
单刀看手,双刀看走。他无法评价杀生崖黑衣人与眼前的陈落风谁强谁弱,但可以得晓的是陈落风和他那三弟一定所掌握的精髓程度是决然不可比的。
“咚!”得一声,陈落风的刀柄猛地砸到半空中跃起少年的额头,一下子的晕厥感被少年猛咬嘴唇打消掉,只是全身一下子的麻痹感让他丧失了出剑之力,顿时倒到河边。
“这,便是最后了。”陈落风猛然起势,整个身子如猛虎弓起。
这刀!是长风逐阳!
不过他这一瞬间所展现的气势却超乎了老三,甚至是黑衣人!
只见他高高跃起,整把长刀似乎泛着可怖的杀意便要倒插下来,直指张玉昭心脏位置!
“啧!”
少年要起身已然不过是迎着刀刃而上加速死亡!
怎么办怎么办?!张玉昭心里反复重复着。这可和杀生崖不一样,他是真的会死的!
圆月!
猛然醒悟的他忽然横起清狂剑身,剑身之上月光映射,这一反光竟是猛然刺到了陈落风的右眼!
陈落风在空中微微咪眼之时,清狂刺出!
长刀赫然就插在少年右耳一侧,因陈落风内力涌动入刀,他甚至能通过右耳感受到刀身炽热的温度。
而单膝跪在他身上的陈落风被清狂一剑刺入了胸膛。
“好,剑……”陈落风忽然笑了起来,随后将刀横了过来抵着少年脖颈。
“可你,也得跟我去黄泉继续较量较量。”陈落风笑容伴随着嘴边溢出的鲜血以及通红的眼睛显得特别可怖。
他只要双手一横,玉昭整个头颅便要被割下!
“不,他不会。”突然一个折扇飞来,正中陈落风的双手,竟是将他两条持刀的双手齐齐斩开!只留双手手掌仍留在刀柄之上。
鲜血溅了惊恐的张玉昭一身上下。
“胜负已分。”郎青芦缓缓从芦苇丛中走出,冷眼看着眼前一幕。
单膝跪地的陈落风看了看失去的双手,又看了看胸口的黑剑,轻蔑地瞟了郎青芦一眼后盯着少年。
“江湖事,江湖了,迟早……”
陈落风头一低,竟是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死去了。
但是玉昭听到了最后那一句低语令他惊恐万分。
“你会还的。”
篝火……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