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夜风轻拂,听得到蟋蟀唧唧鸣叫的声音,以及那内院熟睡的小和尚们疲惫地打呼声。
宫望舒坐在井前侧着头将头发披散在地上,少年将水瓢捧到她头上然后缓缓斜下水流。
流水轻轻落在宫望舒的青丝上,沿着缓缓滑落,流在一侧土地上。
“你都浇到我脸上啦!”宫望舒小声斥责少年。
“哦哦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少年有些尴尬地道歉,然后又道了一瓢水伸手给她清洗。
就如此,反复洗净后宫望舒扭了扭头发,两人又聊了聊青山往事后便自己回了自己的屋子。本来张玉昭打算练习一下那心法,只是感觉过于劳累了也就倒下睡着了。
第二天。
晨光从窗面的纱布里透出,爬上木桌,探过熄灭的烛台,随后晒到竹席之上。
直到它摸到少年的眼上,少年才缓缓睁开双目。他其实早已睡醒了,寺庙里的竹席确实有些扎着背疼。所以索性早起了床便一直盘腿坐在竹席之上闭目冥想,只是未进入那杀生崖罢了。
自然,他也很早便听到屋外那些小和尚起床嘿咻嘿咻地到处忙碌练功的声音。
他并未出去看和尚们练功,毕竟寺庙里的功夫不能也不该让他学。
他和师姐不过是借宿的,今天就要走,也不便打扰别人。
想着师姐昨晚对他说的话,他深深地陷入了沉思,是否应该放弃练习这种门道功夫转而投入其他剑派之门研习剑术。
所以他虽然背下了心法和运功口诀但是迟迟未进行实质练习。只是反复在冥想中脑里过着那套新掌法,拳法以及步法。
年轻和尚说过,陈落风说过,玲珑刀也说过——他不适合练剑,一是剑内无杀气空有剑势,二是他的剑根本不快,三是他所学的内功应该属于至刚一类,很难与剑走轻灵这四字结合。
那些传记的剑仙什么的,一剑斩山断海,那既然如此又何不练刀?
……
如要习剑,干脆出去后拜入一门好了,听师姐有说过,世间大剑宗有三家,天山剑派剑锋飘渺却不诡,出剑如有霜雪相迎,寒风疾走,乃世间第一剑派;云回峰剑派神出鬼没,一剑流云一剑回峰,出剑收剑宛若行云一般自然透彻;再一个倒不算剑派了,乃是太玄山太玄门,满门道士,所用拳法剑法掌法都离不开一阴一阳之道,不过听师姐所转述师父的话来讲,太玄门的剑法善用大小双剑,阳剑阴剑相引导,满身气劲化作剑气如同天地归一一般玄之又玄。
当然,没算她宫阙万仞剑不是因为宫阙万仞剑排不上号,只是宫家并未开宗立派,而是自设府邸,老实过日子罢了。
如今一想,自己把宫望舒护送回宫家后,自己是否先把游历四方的想法放一放,把自己放进某一门派先学个明白再说。
……
“咚咚。”老和尚敲响了门,夹杂着小和尚练功的声音传来。
“大师早上好。”张玉昭老老实实地双手合十道。看着门外那扎堆的小和尚都是一脸诧异看着他,他大概想到了老和尚并未向寺庙其他和尚透露过这寺庙多了两人。
“看什么看,老实练功!”老和尚回头一脸严肃地把小和尚们吼回了头又哼哼哈嘿地练起拳。
“还未请教这位天山剑派的施主怎么称呼?”老和尚忽然笑道:“老衲是小寺主持,法号空义。”
“原来您是主持啊!”张玉昭意识到声音有些大,想到自己身份是个天山剑派的人才支支吾吾半天后回答:“在下张玉昭,只是剑派外门弟子。”
这外门弟子什么的其实都是他脑子一热编的,如此想到这空义大师还留他们住宿什么的他张玉昭还隐瞒自己真实身份确实有些佛祖面前做贼心虚的感觉。
“此处过于喧嚣,如若施主不介意,可愿随老僧去佛堂一叙。”空义大师一手拈着佛珠一手合十道。
“好的好的。”少年想了想把包袱背身上随着空义便走出了内院到佛堂之外。
瞄了一眼师姐的房间似乎无人,他有些疑惑便问道:“敢问大师我师姐何在?”
“她刚用完膳,说是出门走走也就出去了。”空义大师回答道。
……少年心中似有疑惑却也未提,紧了紧背后的剑,跟在老和尚背后。
进了佛堂,他又见那数尊佛像,看着香火不断,他倒这次并未上前叩拜,反而站在门口看着老和尚进去后上香叩拜。
“施主其实并不是天山剑派之人吧。”空义没有回头,跪在佛像前低着头问道。
“!”少年有些惊恐,不知是愧疚多些还是警惕多一些。
“天山剑派之人老衲见过,可能因为所学武学偏于轻灵又或是常年风雪相迎,气息多为轻柔似雪。”空义大师起身转身看着门口的少年:“但施主气息浑浊,虽未入魔却也差不多了。”
少年皱了皱眉,他剑身并无杀意,也未动武,这老和尚又怎会察觉到他气息不似天山剑派之人,再说,气息浑浊什么的他也根本没发觉。
“老衲未见过如施主这般人。”空义满脸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疑惑:“施主年纪轻轻不应有如此浑浊的内息,看眼神也不似魔道之人。”
“大师何出此言?”少年打断道。
“嗯……”空义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这一笑未完竟是直接跃起飞身出掌而来。
少年一惊,来不及拔出清狂以无名拳法对掌出拳。
一拳一掌在门口爆发,未能挺住的少年直接被掌风打得倒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佛堂外的台阶之上。
狠狠吐出一口鲜血后,少年拔出清狂看向佛堂,只见空义负手缓缓站在佛堂门口。一反之前的和蔼老和尚形象,此时的他仿佛与背后的诸佛并立,成了一尊真的佛。
少年深吸一口气,双手持剑便蓄势使自己进入了“无心”之境,凌空斩下劫风!
他没有飞身而往而选择隔空斩下一是怕真伤了空义,二是他知道近身的话以空义的内功只怕他根本是自寻死路。
一剑斩下,劫风化作一道惊骇的剑气而往,顿时震开台阶上的落叶宛若波浪一般冲向空义。
“金刚拳,破!”老和尚随着那剑气而来眼神一凝,灰白的胡须眉毛随风而动,身体微微一侧马步,右拳由胸而打出。
这一拳之下,骇然剑气戛然而止,崩殂于拳前。
“施主这剑气,不似剑气。”空义的声音悠悠传来:“到此为止即可。”
少年皱了皱眉,看着空义又回到了之前的和蔼老和尚样子,便也带着疑惑地收起了剑。
“大师何意?”少年没走上台阶,反而就在台阶上看着他发问。
“施主剑气,并未世间所论及的剑气。”空义抚着灰白的眉毛道:“世间所论剑气,乃由心而出,由剑而合,但施主这般剑气看似无别,但是却并非自然,不过是所练功法霸道,内劲强逼而出罢了。”
张玉昭一惊,这和尚竟然仅凭一招就解了他心里的疑惑——他的剑气是否便是剑气?
“那敢问大师可否看出在下的心法所谓何物?”少年迫不及待地问道。
“哈哈,”老和尚听到懵了一会儿笑出声:“小施主自己所练之武竟不知是何道?”
“确实不知。”少年反手持剑拱手道。
“那,老衲更不知了。”空义摇摇头:“但老衲得劝小施主一句,施主大概以为自己方才是进入了某种‘天人合一’境界,但并非如此,相反,这是噬己之心的魔境。劝施主一言,趁未入魔道,放弃修行,转入我佛门抑或是太玄门,摒弃内心杂念邪念才可斩断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