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不准,以后你和连秀她娘说话还得注意,有些事就是些疤,是一辈子烂到肚子里不能揭开的,舌头底下也能杀人,连秀她娘心眼不坏,可说话咋就一根筋呢!这事是谁也劝不了了。冯全把她丈母娘杀了的心都有,还怎么圆成?以后,可得教育咱这四个孩子,说活千万注意,惹些口舌,招来祸端,没啥好果子吃。连秀他爹因为家庭成分的关系,和邻舍百家也没什么是非,连文和练武更是只知道学习,没想到,连秀她娘说话一点也不避讳,又不去考虑后果,这事圆和起来有难度。”
“连秀和我说,她娘晚上睡不着觉,心里也不痛快,让我劝劝她。”
“劝归劝,离婚这事外人说了不算,还得他小两口拿主意。杨家这边肯定为了连秀和他的俩孩子,再尽量再想办法,杨忠善是明事理的人。
父亲想起了沈传孝说的杨忠善家的那些方子,他觉得,在冯全家的柿子棚边,杨忠信暗自和冯全说的事,应该与这个有关。
如果为了挽救连秀的婚姻,杨忠善能做到把老一辈留下来的方子传给女儿家,父亲很佩服杨忠善的深明大义。
“见到破沟村那个老兵了吗?”
“嗯,见到了,他所在的部队没有咱县的,他没听说过咱爷的名字。”
“那怎么找啊?”
“这事急不得,急也白搭,咱什么物证都没有,只能慢慢打听。”
“这上哪打听去?”
“刘三不知啥时回来?问问他义都武装部在哪?”
“还要去义都武装部吗?”
“去一趟问问吧,咱公社武装部说,解放前咱县隶属于义都管辖,或许那边的武装部会有登记。”
“中,王太隔刘三家近,他经常在石碾那边的麦穰垛堆晒太阳,我和王太说声。若是刘三回家了,咱就过去一趟。”
父亲和母亲一边吃饭,一边聊着。
“你和冯全说了吗?”送走父亲,杨忠善和杨忠信回到屋里。
“嗯,说了。”杨忠信应着。
“冯全啥意思?”
“他似乎对咱爷留下的这些方子不感兴趣,我反复和他说,咱这边帮着他在街上开个店,让元元来镇上读小学,他也不热心。”
“多少想来淘换的,咱谁也没给,因为这事,得罪多少人了,这传给他,帮他开个店,他还不买账。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离,咱也尽力了,看老天爷咋安排吧。”杨忠善深吸了一口烟,长长的吐了口眼圈,心情很沉重。
“哥,今天去坡沟村,增福打听老兵,不知道打听谁?”
“你咋知道的?”
“增幅说的,我还猜想,是不是打听庆子他爷爷,可他说是打听庆子他奶奶娘家的一个亲戚。
“八成是打听梁万民的事。”杨忠善说。
“增福肯定也会过来问你知道梁万民的事不?”
“咋和增幅说?梁万山活着时又不承认他拿了相片和功劳证,梁万山也没把梁万民的遗物交给庆子他奶奶,现在啥物证都没有,说了有什么用?现在的村长是梁增智,如果问他,他就说梁万山的事他一概不知,死无对证,你又有什么办法?”
“马中富还活着,找增幅问马中富要。”杨忠信看着杨忠善。
“在荣誉和生命面前,人啊,都是自私的。他梁万山就该早下地狱。”
“你二叔在屋里,摆上碗筷,让你二叔在家里吃饭。”厨房里的杨大娘对刚进家门的连秀说。
听到母女俩的说话声,杨忠善和杨忠信停止了谈话。
“二叔。”
“回来了。”杨忠信看着连秀一脸的疼爱。
“秀,有些话咱确实说出来不妥当,那是人家心上的疤,是不能揭的,尤其是自家人,处处都要维护自己家人的名声,咱管不住人家的嘴,自己的嘴也管不住吗?”杨忠信看着连秀。
“二叔,我、、、、、、。”连秀坐在饭桌旁,揽着芳芳,不知说啥好。
“老俗话没有错说的,‘天堂里的媳妇不如栏池子里的闺女,’在婆家,一点屈也不想吃,怎么过日子?”
杨大娘这会也坐在饭桌前,张罗着饭菜。
“忠信,都是我那嘴给连秀惹的。”
“恁娘俩说话平日里都不注意。”杨忠善顶了杨大娘一句。
“再去接元元的时候,碰见冯全,别总是犟鼻子鼓腮的,给他个好脸看还咋了?过好日子是本事,把个家整的乱七八糟,惹大伙子笑话,不是本事。”杨忠善看着一直低着头的连秀。
“行了,哥,不说了,咱先吃饭。冯全也答应考虑考虑,老人也都愿意恁俩还得把日子过下去,把俩孩子抚养成人。”
连秀背过身,悄悄地擦了一下眼圈。
午后的天空更加隐晦了,乌云和浓雾交错在一起,互相为对方编织成一圈山形的雾网,作为抵御大雪的寒衣,蒙蒙地遮盖在湾浮山的山顶上。
平日里一眼就能看穿的湾浮山,这会像一个巨大的伞形蒙古包,在云深处,影影掩掩,偶尔露一下脸,用惊异的眼神张望天空无边的暗淡,瞬时,又躲进网里思考去了。
这是大雪欲来的前奏。
“用一下孟春义的拖拉机,把炭拉回来吧。”母亲和父亲商量着。
“急啥?石料厂里的拖拉机还在工地上,今天下午回来,老高说,用石料厂里的拖拉机一块下户送。”
“那先烧着木柴吧,看天老爷爷这架式,是要下大雪了。”母亲推开屋门,看着天空说。
父亲显得心事重重,既然爷爷是当了兵,那赵志科说的那件军大衣应该就是爷爷寄回来的。父亲琢磨要不要去村委一趟,看看军大衣还在村委不。
如果找到了军大衣,就有了切实的物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