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这如玉般男子身侧,碍于假山上的能坐的位置实在是小的可怜,两人挨得很近,凉夕总觉得局促不安,加上男子只是一味玩弄着手中的乐器,淡漠的脸上连丝笑意都几近不见,根本就不管身边还有凉夕这样一号人物,凉夕始终是个闺阁中长大的女子,从小到大,除去表哥宋奚祈不言,就再也不曾接触过其他男子,现如今这般情况,实在是让她难以适应。
最沉不住气的,往往是心智最不成熟的那个。
很久之后,坐得腿脚都发麻了,凉夕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男子手中的乐器,畏畏缩缩地问道:“你手上的是什么呀?听着像箫,看着又不是......”
男子还是轻轻地抚弄着,通透的玉色泛着一丝银色的光辉,凉夕甚至都觉得那男子修长的手指都可以透过乐器,印出一个淡淡的轮廓来。就在凉夕以为男子不再搭理自己的时候,他却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就像是浮在水面上得落絮,清灵地可以也凉薄地可以。
“玉笙......它叫玉笙。”男子说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这一管玉笙,但却把它慢慢地递到了凉夕身前。
凉夕讷讷地盯了许久,才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接过,仿佛这是一件天下至宝,承载着往生万物。那玉笙还是温热的,荧荧生光,凉夕不由得悄悄地想,这是他手心握过的温度,在冷峭的春夜里,有一丝难以捉摸的温和,虽然不明显,但感受真真切切,是真实存在的。
仿佛是许久以后,凉夕觉得自己握着这玉笙的时间确实是长了点,缓缓地转过身,准备把玉笙还给男子。甚至都没想好怎么开口,不料,恰巧对上一双墨石般的眼,漆黑地如同黎明破晓前最重的一叠深暗,磁石般的力量......
凉夕愣住了,痴了般,只好用微弱的语气问道:“你是这儿的人么?”
男子轻轻颔首,一束头发不小心荡到额角,有一种丝绸般的质感,凉夕缩了缩衣服,似乎是觉得这男子是不会理睬自己,便自顾自说道,“这里有主人的吧,真想见一面,我要谢谢他的......”
男子扬了扬头,看向头顶的月牙尖,两侧的崖壁高高地耸起一个弧度,正好把月牙嵌在中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凉薄的小小的弧度,却分外好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惬意不断透出来。
男子想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凉夕一听男子说话了,立马一脸兴奋地回答:“我叫凉夕,年凉夕!凉,是春日枝头黄杏凉的凉,夕,是落夕漫天照双江的夕。”
男子低低地“哦”了一声,转眼看向凉夕身上穿着的衣衫,红红地映衬在凉夕粉嘟嘟的小脸上,有一种别样的风采,不觉眸光一闪,“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凉夕很少被一个男子当面夸奖,现在听到这般直白的不觉有点脸红,半酣羞恼的脸颊像是美人醉酒后藏着的一坨**,羞煞旁人。
只是男子一个纵身就已跳下假山,似乎已经不再打算与凉夕说话了,凉夕有些错愕,连忙叫住男子,“你要走了吗?”
男子头也不回,“不早了,该回去了......”
轻淡的声音飘在风里,像是捉不住的沙粒,若有似无,旋即即逝,只余下仿佛还在梦中的凉夕,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男子挺拔的身姿最终消失在一片树影里,逐渐迷离,隐隐退去。
凉夕呆呆地想,这世界上还有这样非同凡响的人,悄悄地出来,轻轻地离开,就连那无所羁绊的背影也令人疑在梦中,好像他压根儿就没出现过,可又是那么让人难以忘记......
回到槐荫别院时,天光初现,山谷里的清晨吵闹地更有一番力气,鸟鸣声有一阵没一阵,啾啾不息。徽娘可有担心,外祖父可会着急?他们也遇到歹徒了吧,希望没有事才好......
正遐想间,脑袋里忽的冒出一双黑如曜石的眼眸,这样想来,就不得不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表哥宋奚祈了,宋奚祈也是那般清朗俊秀的人儿,他的眼睛是淡淡地琥珀色,虽然漂亮,却不够勾魂摄魄,不如假山上哪男子,黑如曜石的眼分外让人心生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