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明,凉夕方浑浑噩噩睡去,隐隐约约,那是同样地一株杏花树,浅黄的花骨朵儿点缀在树梢,历历落落,洒遍一地。就像是绿色的绸缎上勾上几朵明朗的浅黄,一派随意清新。
那上面躺着一个女孩,红色的纱衣,彼时因她睡着,长而浓密的眉毛有点点柔和的味道,她笑着,一朵杏花缀在她简单的发髻上,勾勒出一抹悠远的恬静。
这个人,真像自己......
兴许是累了,来到长绝山庄的日子夜夜做梦,而那个梦里,无疑都是那个穿着红纱衣的女孩,她的脸是自己的脸,可是她有一种自己没有的味道,一种脱离束缚的感觉。
转念一想,那个人又分明就是自己,也许是那个晚上自己穿着那身红衣遇见了那般如玉男子,这一切才不一样了,一种别样的意义。
门口传来一阵叩门声,凉夕从浅眠中起身,低低地应声:“进来......”
站在凉夕身前的是一身天水碧搭浅黄襦裙的雨罗,她的脸上噙着像昨天一样恰到好处的笑容。凉夕有一瞬的失神。
原来,每天早上见到的第一个人,再也不是一身沉稳大地色衣衫的徽娘了......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凉夕脸上只有片刻的黯然而已。严格的家风从来都使自己保持着恰当的形象,就算是委屈,也得生生地受了。因为在一个大家族里,有一家之主的庇佑,永远都是不够的。
“姑娘梳洗罢?”凉夕没有点头,雨罗已经是亲自扶了凉夕起身,从身后静默着的水晴手中拿过漱口的青瓷盏,凉夕不经意瞥见那上边镂刻着的玉兰滴露,花样出彩,雕工精细,又是微微一愣。
一时间无言,凉夕忽的就笑开了,说道:“雨罗姐姐不要如此客气,我这人随便地很。”
雨罗微楞片刻,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一眼凉夕,再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眉尖稍稍一扬。
水晴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今天的水晴还是昨日的一身衣服,同色的粉蝶戏春棉裙,温婉和顺。她的头微微低着,下颚勾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手上捧着一个盛放物什的深红木盘,里边整齐地摆着两打衣裳。具体的花样子看不太清,靠上面的是一件嫣红的丝质纱衣,下边的却是一件极素极素的。
雨罗上前,“姑娘看看中意哪一身?”
凉夕没有沉吟多久,指着下面那件衣裳,“就这件!”
雨罗微怔,笑着吩咐水晴为凉夕更衣,自己则只是站在凉夕身前那一面镶玛瑙琉璃的雕花镜边上,脸上说不出是不是在笑,像是很仔细地看着凉夕这一身衣裳挑选地好是不好。
其实,凉夕自是穿什么都好看的,很早很早,徽娘就这样说了,长着洁白额头,柳样黛眉,秀挺鼻尖,殷红小嘴,细腻的皮肤懒懒地透着红晕,无论是什么衣裳穿着都好看。
凉夕自当也是如此认为的,没有一个正值大好芳华的女子会不欣赏自己年轻朝气的美丽。
穿戴整齐,雨罗和水晴脸上不禁都露出赞赏的表情。天光色水绣长裙,系上湖蓝点波纹宽腰带,远远看去,不过是上好的料子配上精致的做工,仔细观详,那水绣却不是一般人家能弄出来的,隐隐约约有光华乍现,清素出尘,格外耐看。
凉夕见两人如此眼神,也有些羞赧起来,不经意揉了揉衣角。
雨罗不在意笑笑,“姑娘去外边走走吧?”
凉夕看向窗外,大好春光,风光明媚,心里生出一股向往,可是......
雨罗走到凉夕身后,轻轻触碰了一下凉夕背上的伤口,在凉夕背后说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出去走走应该无妨。”
凉夕抿了嘴,自己只要一迟疑,雨罗就能看出来呢,“对了,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公子一面?”
雨罗挽过凉夕的手,走到外间,凉夕根本无法拒绝。
有一天,活在命运番外的人,终将一步步走上归途,无法抗拒,无以逃避。就像是一滴渺小的水滴,在人间地狱走过,回到天际,又周而复始的继续旅程,直到最后一点水星都消散不见,才能使一切得到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