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世什么话也没说,隐约中似乎暗暗使了个眼神给水晴,径直离开。
水晴恭敬地送走雨世,继续捧起药碗,小心地捏着瓷勺喂给凉夕。凉夕原本对这儿的人还带有一丝警觉,何况自己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被黑衣男子抛下陡崖了,为何现在自己又在这里?这一切一切实在是让凉夕放不下心,凉夕不觉抿了嘴,眼神里丝丝的警惕显而易见。
“姑娘名讳水晴?”凉夕没有喝药,而是很自然地靠到水晴方才为自己垫上的软垫上,背部的刺痛微微缓解。
水晴有些惊诧于凉夕对自己的称呼,手忙脚乱放下药碗,犹疑了一会儿,颤巍巍地从袖子里拿出帕子,替凉夕拭了拭凉夕还沾着药汁的嘴角,语气只是更加恭谨,“姑娘抬举奴婢了。”
凉夕整了整了嗓子,水晴方才的慌乱已全收入眼帘,心里亦是知道水晴也不会是那种墨守陈规,陈腐的人,对水晴有点改观,语气里这才略略宽慰了些,“那么水晴已经也别姑娘姑娘的叫我了,就以姐妹相称如何?姑娘姑娘的叫我还真不习惯呢!”
水晴倏地站起身来,眼神里一种又喜又忧的复杂,最后似是挣扎着说:“姑娘前往不可胡言!主仆分明!”
凉夕一愣,正想争论,纱帐外传来一个冰凉的声音,“水晴说的是!”
水晴身子一颤,似是吁了口气,眼神愈发镇定下来。凉夕侧目而视,正是先前明明已经离开的雨世,只是此时袅袅婷婷地回来,着实是让人好生惊奇。
雨世微微施礼,“姑娘怎可与奴仆姐妹相称,水晴也是高攀不起的!”
凉夕听罢不禁讪讪无言,低头发呆,又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看着雨世,问道:“我记得我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怎么又......?”
雨世面上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好似凉夕问得并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水晴在一侧偷偷斜睨雨世一眼,一阵沉默之后,缓缓开口,“姑娘是被我家公子所救的,这里是我家公子每年都来的长绝山庄,姑娘命好,恰巧遇上了我家公子。”
凉夕一激动挺起腰背,又是一阵扯痛,水晴连忙上前托住凉夕手臂,凉夕迟疑了一会儿,用还是有些喑哑难听的嗓音问道:“那我是不是昏睡了许久?”
这次水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雨世,雨世低着头应和:“姑娘底子好,只昏睡了两日而已,只是背上有点刮伤,药敷敷也就好了。”
“是不会留疤的......”没有等雨世说完,水晴急着开口,低低的谦卑的语气,发觉自己失言,又垂下头不语。雨世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依旧冷冰冰地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
凉夕想,刚才水晴一说什么主仆分明,雨世就已从纱帐外出来了,她是不是一直在外间听呢?转念一想,水晴还在旁边,于是偷偷地张望了一眼纱帐外面,确定的确是没人了,小声地问:“为何方才雨世姑娘要水云出去领罚?”
水晴原本一直在一旁低眉顺眼,听到这话,倏地眼睛一抬,眉尖微蹙,嘴角也稍稍抿起。像是过了好久,她才弱弱地开口,语速极为缓慢,“因为水云自作主张,姑娘没有问话,奴婢不该应答......”
凉夕一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来,“怎么......是我害了她......那她要领什么罚?”
水晴头压得更低了,声音十分低沉,“竹杖二十......”
“竹杖二十......”凉夕沉吟,忽然凉夕一掀床被,便要起身。水晴大惊,拦住凉夕,就要跪下,“姑娘若是体恤水云,就千万别去,不然水云更要遭难了!”
凉夕一听,颓然坐回床榻,连带着一帘床帐也是不住摇曳,眼神满满的难以置信,凉夕呆在韩府,韩老爷虽然不苟言笑,但对自己宠溺十分,从未曾摆过脸色,大娘治理府中下人也是礼遇有加,果然,一入外人地,不得识眼色!
凉夕一味沉溺在自己的遐思中,一份悲惘渐渐弥漫,忽的外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像是风铃相互击打,凌乱却好听。
水晴轻轻出声:“是雨罗姑娘......”
凉夕有些怔忪,讷讷地看向外室,只见一个芳龄妙女踩着小步走来,她穿着百花不落地的瘦襟长裙,头上简单地绾着秋香髻,素净的脸和一双细长的柳叶弯眉看起来十分利落干练,她的色彩斑斓与先前雨世的沉闷,水云水晴的单调比较起来,实在是亮眼,让人打心底里觉着舒心。
只见她盈盈上前,步调优雅地向局促坐在床榻上的凉夕施礼后缓缓起身,声音清脆切切,“姑娘看着这可还舒心?水晴伺候得可还满意?若是又不好的地方可千万别自个儿藏着掖着,定要向我来说才好!”
凉夕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好讪笑着一言不发,过了好些时候,才怯怯地说:“雨罗姑娘,水云姐姐并无过错,她服侍得甚好,我心里也是感激,你看这......是不是可以让她继续呆在我这儿?”
雨罗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是笑着答应了。凉夕道了谢,看见水晴感激的神色,心里也是安定了些,想着还有什么该说的,于是缓缓说道:“凉夕承蒙你家公子相救,受此大恩,想要当面答谢,还请雨罗姑娘通传一下。”
雨罗也没多想,笑着说:“姑娘先不必着急,我家公子自会有与姑娘相见的时候。这些日子还请姑娘多多养伤,照顾好身子先。先前公子日日探访姑娘,这会子姑娘已经苏醒,公子可以好好地舒舒心了!”
凉夕有些讶异,也有些感激,心中反倒是更想见上自己这位恩人一面了。
雨罗看凉夕没有答话,转身欲走,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