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以北,是三里忘川,川上横跨了一座长桥,过了长桥,有三门,左门通体发黑,阴沉可怖,为阴司,接纳收容凡灵死后的灵魂;中门耸立于忘川之上,为轮回,是生与死的分割点,通往凡界,凡灵之仙者,拥有天命者,皆可入轮回,体验人生六苦,凡灵之魂入轮回,可再生为人。
右门由绿石砌成,门内深邃不见底,金色的绿光汇聚成一圈一圈的漩涡,不停地吸收着天地间的灵气,此为冥界的入口。
三界相传,冥帝青鸾乃三界第一美人,十三万岁高龄,是如今三界中,除了王母以外,年纪最大的尊神,四海八荒都尊称她一声“祖神殿下”,青鸾的真实样貌鲜有人见到,加之祖神娘娘常年不出冥界,关于她的故事,冥界之外的人更是无从得知。
帝尊玩月于三万年前统一三界,并任帝君温雪担任第一任灵帝,而冥界则由当时已经名震三界的青鸾担任,自那以后,冥灵两界虽表明上和睦相处,但实则,已经有两万多年不曾来往。
追及青鸾的来历,那得从十万年前的神魔大战说起,由于年代久远,记得此事的人寥寥无几,青鸾殿下的传说,流传至今,不过只言片语,“不过两万岁的青鸾殿下,以一人之力,喝退魔族十万大军,最后,整个灵狐族,只她一人生还,族人全数祭于那场战争,鲜血淋漓,可谓是堪不忍睹,令人心惊。”
白发的婆婆,长吁一口气,泡泡忙递上一碗清水,生怕,婆婆不再讲下去,“那后来呢?神魔大战神族最后不是胜利了吗?”泡泡睁大眼睛,好奇地用目光追随着婆婆的面部表情变化。
“后来,九尾狐玲珑阿鸾发动了上古史上最恐怖的阵法,以血蓄力,以身为箭,以发为弦,以头为矛,以手为弓,一箭射死魔族十万大军,以身祭天,形神俱灭。”
坐在一旁被迫做女红的孟绝,听到此处,忍不住抬头瞧了一眼婆婆的表情,神色沉重,表情复杂。
“婆婆,那世人铭记这青鸾殿下和玲珑阿鸾的功德,谁的更胜一筹呢?”
“这老身如何知道,老身活到至今不过才五万岁,知道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前人伟大的功绩,怎是老身一个小幽灵可以评说的?”
泡泡从不关心谁的功德高,撒娇似地凑到婆婆跟前,问:“婆婆,那帝尊呢?帝尊他那么厉害,区区魔族怎是他的对手?”
“你这小孩,净说胡话,那时的帝尊才一万多岁,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君。”
“当真如此?”泡泡一脸不敢相信。
孟绝在心里暗自算了算帝尊的年纪,确如婆婆所说,果然才一万多岁呢。那时的帝尊又是个什么模样?现在的自己若活在那时,会不会与帝尊相识?又是个怎样的场景?
孟绝活到现在,也不过八千来岁,灵力微弱,仅能自保,她不免有些自卑。
婆婆说,孟绝化成人形前,是一株生长在忘川河畔三万多年的曼珠沙华,集天地精华,吸三界灵气,受忘川水三万年的滋润,观三界生灵几万年的浮世,生之不易,忘川孟绝。
浮世十几万年,浮萍往事桩桩件件,细细数来时,真真假假,竟无从考证。
青植女君,降世两万年,心智浅薄,仙阶尚低,却坐上了掌管四海八荒万千植物的女君之位,令人唏嘘感慨!
不过数日,青植女君大闹无涯殿一事便四处传开了,等传到孟绝耳朵里时,已是事发第十五日。
梦绕还曾打趣过这件事,“莫非,那小丫头瞧上你了?”孟绝当时只是一笑了之,却不曾想,这哪是瞧上?这分明是恨上。
这日,孟绝正站在门前洗漱,忽听“轰隆”一声,从九重天上直直劈下一道惊雷,几万年不曾塌的奈何桥就这样倒了,桥上还有渡川的生灵,孟绝想也没想便跳到川中捞人,那心毒的青衣女子只是站在桥上冷眼望着:
“听闻忘川水可以洗净六识,怎么对你没有半分作用?”冷言冷语一句,便回头,长剑一挥,又将孟绝住的小屋给劈倒了,孟绝有些头疼地瞧着对岸的一片狼藉,从不知,一向弱不禁风的青植女君,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孟姑娘,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青植又将目光移向川中捞人的孟绝,眼神里竟有一丝丝杀意。
孟绝将打捞起的神灵安置好,仰起头,迎上青植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近,“你也不过如此,青植女君。”说完,唇角微仰,不经意地勾起一抹嘲笑。
“看来,傻里傻气的女君是恢复记忆了,看来,恢复记忆的女君并不傻。”
好像被孟绝说中,青植用剑直指孟绝,“那还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恢复记忆!”
“青植,十五年前的天罚还不够你受吗?”十五年前,一位小女君因强行改动三生石而被降下天罚,自此,成为一个废人。
“你错了,天罚不是我受的,是他代我受的,他为了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而我,却把他忘了。”她低下头,语气里流露出悲伤,后退几步,又向前几步,一时间,好像找不到方向了。
“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存在,他在三生石上连名字都没有,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那个人怎么会那么生气,怎么会将他贬下帝位?”
孟绝好像眼前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真切,青植所说之事,她听不明白:“你指的是谁?那个人是谁?”孟绝上前想问个明白,却瞧见一个满头红发的男人凭空出现,抱歉地看了一眼孟绝,便将青植带走了,她清楚地看见了青植眼角的恨意。
帝尊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摸摸她的发,叹息道:“小孩儿,如今房子也没了,跟本尊回日月峰,如何?”
孟绝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失神地瞧着身旁的帝尊,喃喃道:
“尊上,我是坏人对吗?我以前也失忆过对吧?”玩月有些心疼这孩子,将她抱在怀里,绝尘而起,身后,是一座崭新的奈何桥,岸边,是别致的小草屋。
“你不是坏人,阿鸾。”
你曾救过万万即将涂炭的生灵,怎会是坏人?
“那青植是为何?”迎着轻风,她轻轻靠在他的怀里,语气有些虚弱。
忘川在脚下渐行渐远,孟绝感受着帝尊帝尊身上的气息,格外熟悉。
“那么,小孩儿怎么看?”
“莫非,我曾伤害过她的意中人?”
“从未!”是云淡的口气,带着笃定的意味。
“莫非,我以前是掌管三生石的仙君,只是后面触犯了天罚,被贬为了守川人?”
“那样其实还不错,至少,你一直在不是吗?可是,那石上也没有你我的名字,小孩儿。”玩月一双眼睛深邃如潮,装着悲伤的情愫。
“为何?”
“改日再告诉你。”
改日再告诉你,碧帘只是你的影子,温雪只是你身上的最后一根羽毛,他们皆因我的心魔而生,我实在不知,你若回来了,他们是否还在,改日再告诉你,玲珑阿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