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四月的时候,华医者就回了邺城。
甄馥得了消息,想尽了办法,终于说动了甄姬和谢栋,得了谢栋的承诺,每七天带甄馥去华医者处一趟。
甄馥深深发觉了女子想要出门是多么艰难。
这几个月来,大多数时候她都窝在憩芳阁中。除了看看医书,想想怎样捣腾前世熟知的物什,剩下的就是看着院子里追着蝴蝶、小虫到处跑的沫沫。
想想看,沫沫跟着自己已经一年半,甄馥看着院子里“咯咯”直笑的小不点,不由露出笑容。
“啊!啊!飞!飞!”
沫沫已经很会说了,跑动起来也格外利索,甄馥常常被他拽着满院子乱转。
为了减轻陪玩的负担,甄馥开动脑筋,将曾熟知的便于制作的玩具,都画出图来交给谢栋。果然,这些玩具做出来后,沫沫没有当初那么的黏人了。
这几日,沫沫的心头爱是一根竹蜻蜓。
他自己不会用手搓,于是便缠着身边的婢女,不住地要求让竹蜻蜓飞起来。
“啊!啊!姐姐!”沫沫的目光随着竹蜻蜓的飞行轨迹,转到了身后,他发现了站在屋门口的甄馥,马上笑容满面地飞奔了过去。
甄馥看着那快速移动过来的小人儿,吓得面容大变,急唤:“阿七!快!”
这样“惊险”的场景,阿七倒是见得多了,她灵巧地往前一蹲,张开双臂,一下子就抱住了直冲过来的沫沫。
沫沫两眼放光地盯着甄馥的脸,扭着身子朝甄馥伸手,口中不断重复:“姐姐!吃!吃!”
甄馥满头黑线,沫沫这是形成条件反射了?见到她就想吃胭脂膏!
前些日子,闲得无聊的甄馥,终于想到要为未来的幸福早做准备,于是开始捣腾各类美容养颜护肤品。
陈朝女子的妆容很简单,不过是洁面后,敷些粉,再画眉、点唇、贴花就好了,女子们更注重的往往是发式和头饰。
甄馥看了甄姬的化妆物品后,一脸无奈。虽然现在自己还小,不需这些,但总归是要长大,以后若得保养,跟这边儿的人一样老得快,那可不好,更何况,她还想帮姑母妆扮的更漂亮些!
想明白了这些,甄馥便开始一边着手收集各种花草,一边让谢栋帮忙找了工匠,做出各种工具。收集材料的过程还算简单,毕竟是大户人家,大多数东西不过吩咐一声就能得。
甄馥最开始想做的是精油,可左思右想始终记不得做法,只好琢磨着脑中一点记忆,试着做蔷薇胭脂。
将采摘洗净晾干的蔷薇花瓣,兜入纱布中揉搓,揉好后放入芝麻油中,小火慢熬,直到蔷薇的红色渐渐融进油中,待到几日后油已成了深紫,将之倒入纱布中过滤出花瓣,再将蜂蜡化开,将深紫的油融进去,一直搅拌到颜色均匀,才停下,待之冷了凝起来后,就成了一盒颜色鲜艳的胭脂膏。若要胭脂颜色深,则熬油的日子长一些;若要胭脂颜色浅,则熬几个时辰也就行了。
刚做成的那天,甄馥欣喜万分,想着立刻试一试,于是净了面就给自己涂抹起来。涂到半路,沫沫来了,他第一次见到满面红光的甄馥,一时害怕起来大哭。甄馥慌忙哄他,又随手拿了蜂蜜抹在他的小嘴上。沫沫一边抽噎着,一边吧嗒着嘴,可吧嗒完嘴上的蜂蜜他又开始大哭。
甄馥无法,只得胡乱骗他:“沫沫看,这是可以吃的,抹在脸上甜甜的,姐姐喜欢这个!你也来试试?”说着又拿了一点蜂蜜,再做样子在胭脂膏上一抹,送到沫沫嘴里。
沫沫睁大眼睛,砸吧了几下,的确是甜的。又看甄馥也装模作样地吃了一口,这才收了泪。
本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成想沫沫倒是惦记上了蜂蜜的味道,之后再见了甄馥就开始嚷着要吃……
看着在阿七怀中不断扭动的沫沫,甄馥泪奔……这样下去,把沫沫养成个贾宝玉,整天追着姐姐妹妹吃胭脂可怎么办?
好一阵哄劝,沫沫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着婢女继续玩去了。
甄馥长出一口气,虚擦一把额汗,心道:得想个法子,吃胭脂膏,也是病!
她拿了两盒胭脂,匆匆赶去姑母处。
甄姬看了甄馥送来的胭脂,吃了一惊,再看甄馥的面色,果然面上隐隐一层红光,不细看倒瞧不出来。她左右看着,渐渐地眼中有了笑意,戏谑道:“馥儿长大了,也有了女儿心思了!是姑母不好,早该教馥儿打扮!”
甄馥咧嘴笑道:“姑母,我还小,这个做出来我只是试一试,看有何不妥再改进,我用着没事,所以才敢拿来!这两盒是专门为姑母准备的!”
甄姬心下有些感动,双手接了过来。
甄馥怕她不会用,撒娇着让甄姬赶紧用了给她瞧瞧。
谢琰班师回城后,曾送了甄姬一个小盒,内中之物与甄馥这物有些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甄姬感动中有些迷糊了,不知甄馥此物从何而得。
只是容不得她多想,甄馥已命阿六等打了水来,给甄姬净面。
甄馥小心地挑了一些深色的涂在甄姬两颊,细心抹开,又挑了些淡色的,抹在脸上其他地方。细心涂抹完了,甄馥满意地看着面色格外红润光泽的甄姬,拍手笑道:“姑母果然好看,往日不加修饰都很好看,今日这样竟然像仙女下凡了,哈哈!”
甄姬对着铜镜左看右看,确实是比平日里光鲜一些,她也笑了,嗔道:“乱说一气!什么仙女……”
甄馥笑着做了个鬼脸,一脸豪气地拍着胸脯:“姑母放心!日后你的胭脂水粉我都包了!”
门外传来一个男声:“什么‘阏氏’?”
甄馥的笑容还来不及收,甄姬的面上已是一僵,二人一同转头看向门口。
谢琰大踏步地进了屋来。
一入内,他便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深吸一口气。见着甄姬与甄馥呆若木鸡的样子,他笑了:“怎么不说了?不会是为夫搅了你的兴致吧?”
甄馥醒悟过来,这是在甄姬房内,他们夫妻一起,自己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