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如金看着托盘里那一堆金灿灿的东西，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扶住了额头，“我说……这些衣……服，不会是要给我穿的吧？”
真是的，大清早的，干嘛搞得这么惊恐？
碧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慢慢点了点头，“这是少爷昨日特意命人连夜赶制出来的，您看，衣服上的金甲可都是真金呢，扯下一片来，都够下面吃一年的了。”
但是……黄如金指着托盘里的东西——金甲也就算了，金甲的底衫，为神马要是红色？是红色也就罢了，为什么它的衣领要莲花状地散开？领子莲花也就罢了，TM为神马它的下摆也还要是莲花状！再加上一个乾坤圈，是想让她去COS哪吒么？
黄如金立刻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不穿！”
碧绿有些为难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道，“少爷已经将您昨天穿来的衣服给丢了，您今天要是不穿这个，就没衣服穿了。”
黄如金一怔，忍不住暗暗咬牙，“史二，我TM跟你没完！”
碧绿立刻又尴尬起来，连忙在旁边小声提醒，“哎呀，姑娘您别说脏话呀！哪有好人家的姑娘说这些的……”
黄如金忽而邪邪一笑，“这你倒是说对了，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快点！”她立刻凶神恶煞起来，“把身上的衣服给我脱了！托盘里的那件，你去穿！”
碧绿立刻不说话了，她抬头望着黄如金，黄如金也睁大了眼望着她。
慢慢的，水汽从碧绿眼底漫上来，半分钟之后，蓄满了整个眼眶。
黄如金还没来得及感叹眼泪这东西来得真是神奇，碧绿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黄如金面前，举着托盘，大哭道，“好姑娘，您今天要是不穿这衣服，碧绿这个月的月钱就没了呀！”
黄如金一听，心中顿时有些过意不去。但是那衣服也实在太惊悚了。
她咳了一声，“你一月月钱多少呀？”
碧绿抬头哽咽道，“二两。”
“不就二两银子么？”黄如金忍不住摆手，“等我出去了，还你十两。”
谁知碧绿一听她这么说，不但不喜，反而哭得更伤心了，黄如金有点莫名其妙，忍不住问，“喂，这是好事儿啊，你哭什么？”
碧绿伸手往后面一指。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又进来了四个丫头，个个都是满面泪痕，满腹委屈地看着她。
黄如金忍不住又往后缩了一步，这什么架势这是？
碧绿抽抽噎噎道，“少爷说了，只要您说要付奴婢们银子，您每加二两，他就多扣一个人，京都府上的丫头们有四百七十个，老爷在苏州，扬州，青州，徐州，还有西域北边都有宅子，这回大小姐去南蛮，约莫很快在南边也要有宅子了，少爷说了，您要不怕破费，那就尽管付，史家有的是丫鬟……丫鬟不够了，还有家丁……”
黄如金掐指一算——NND，她好像还真没这个闲钱！
黄如金双眼一闭，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群黑压压的人群，史家的丫鬟家仆们各个内牛满面地站在她面前，幽怨无比地盯着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行行行，我穿，我穿成不成？”
迫不得已，她还是将衣服给套上了，差不多一切刚刚准备完毕，外头就过来了一个小丫头，让她出去，说是少爷来了。
黄如金从门里边跨出去，一身红艳艳的底衫，外罩一身鱼鳞般的金甲，腰上束了一根碧绿的翠玉绞金丝腰带，活脱脱一个放大版的莲花童子，不知道多喜庆。
果然，一出门，史睿看见她就笑了。
他倒是半点也不掩饰，笑容挂在脸上耀眼之极，黄如金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的脸给撕了，他却点头道，“好看，真是好看。”
黄如金翻了个白眼，“史二少爷，您要是真有本事，就再给我整两花苞在脑袋上，我直接变哪吒了你信不信？”
史睿掩着嘴呵呵的笑，“哎呀，如金你不要生气嘛，我觉得这样穿就挺好看的，你们说，是不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丫头们立刻点头，争先恐后地开始恭维黄如金，一口一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云云，最不靠谱的是还有人说她气质出尘，仿若仙女下凡。
黄如金差点就喷了，仙气她真是有的，哪吒人家三太子怎么着也算个半大不小的神仙，可是这气质出尘……这样的话怎么有人说得出口？
黄如金很有拿一把胭脂抹在自己脸上的冲动，干脆画得一盘糟也好，被人看见，还可以搪塞说兄台你看错了，我真不是金吾将。
其实史睿今天也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裳，身上依旧是穿金戴银的，富贵之极。不过他仿佛总有这样的本事，暴发户的衣服穿他身上就是贵公子，黄如金估计约莫某天他穿村夫的衣服，也还是一身贵气，遮挡不住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黄如金只好安慰自己，将来要是出去了，就把这身衣服也给带出去，身上的金甲拆了，肯定能卖个好价。这么阿Q了一番，心里果然立刻就平衡了。
史睿带着她去给史万达和王氏请安，一路上很是诡异地发现，黄如金低头看自己那身金甲和翠绿腰带的眼光似乎总是阴森森的，偶尔还会吸溜一口口水，吓了他一大跳。
史睿回头过来，有些小心地问她，“如金你怎么了？”
黄如金茫然看了他一眼，“什么怎么了？”
史睿指了指她的眼，“你的眼光有点吓人。”
“是吗？”黄如金立刻皮笑肉不笑起来，“哪里呀，很吓人吗？”
她眨巴了几下，朝史睿抛了个媚眼，“再看看。”
史睿仔细又盯她看了一会儿，道，“姿势是对了，就是感情不对，书上说，女子双眸如秋水，要想勾男人呢，就得欲拒还迎，丝丝如线，如果再加上一点……”
黄如金顿住了脚，面无表情望向他，“现在再看。”
史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死鱼眼。”
“知道就好。”黄如金立刻从他身旁穿过，一下子将史睿甩在了身后，“大清早的，让我勾男人，耍流氓呢，当劳资是万花楼的姑娘啊呸！”
史睿嘴角抽了抽，连忙又跟上前去，“如金，你不要动不动就讲脏话嘛！”
黄如金一边走一边回他，“你很介意？”
“那倒不是。”
“那就闭嘴。”
“哦。”
史家的早点很丰富。
这多多少少打消了一点黄如金要和史睿跟老夫妻式地向王氏请安的郁闷感，按史万达的说法，她现在就是贵客，哪有贵客早起给主人请安的道理？
史万达自然是没有受她的行礼，王氏却是笑眯眯的，仿佛一大早就是为了等她来做这事。
黄如金心中忍了忍，但一想到王氏那可怕的缠人功，只能又屈服了。
以前在李家，早上她总是几块糕点或者一碗粥就对付过去了，搬到衙卫去后，早点更是惨不忍睹，基本是高轩给什么，她就吃什么，高轩也时常犹疑，自己是不是养了一只巨大的金毛犬。
如今看到这一大桌的早点，黄如金顿时胃口大开，毫不客气地两手就都开工，史家夫妇和史二约莫也是没见过人吃早点这么彪悍的，一时楞了一下，还是客气地笑了笑，史二还十分贴心地给她递了一块方巾过来，放在了黄如金腿上，道，“汤包汁多，你别溅在身上了。”
王氏看她吃成这样，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慈祥地笑起来，随即皱眉，道，“好媳妇，你是不是在李家受苦了？他们连早点都不给你吃？”
黄如金嘴里含着虾饺，手里抓着一块肉丝芋角，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不过她回头一想，却还是重重点头道，“是，他们虐待我！”
尤其是那个傻子！
她都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了，他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都跑到他最爱逛的戏园子跑去调戏他最喜欢的戏子了，他还是没有动静。
甚至事到如今，她都被人囚禁起来了，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黄如金狠狠咬着嘴里的包子，眼里干干涩涩，心上却酸得要命。
她只能把包子想象成李书墨，死死地咬。
史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给她盛了一碗汤递过来，在旁边担忧地看她，“如金，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吧，我们史家是绝对不会让你挨饿的。”
王氏也立刻跟着点头不迭。
黄如金感觉自己又有点自掘坟墓。
“我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她忽而抬起头来，望向餐桌上的众人，脸色慎重道。
其实黄如金想说的是——李大傻子，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劳资先前缠你不成，现在改变策略，一定要把你追到手！
可惜在古代说这种话好像有点大逆不道，黄如金想了想，一脱口就成了这样。
王氏脸色稍稍变了变，倒是史睿，只是眼眸稍稍一暗，仿佛极其痛心，不过表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又恢复了他一贯好脾气的微笑，朝她道，“我知道啦，你多吃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