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岚儿不过是一个孩子,您与她计较什么?”
柳绍话里带着几分质问,柳无忧微抿唇,这柳绍还有这份慈父之心,她是成倒是成了罪人。
柳无忧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这一跪惊呆了正说着话的柳绍,也惊呆了藏在假山里的燕辞和苏渐行,这是什么情况。
“父亲,您是这么想无忧的吗?”柳无忧哀伤,像是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这世上别人都可以如此想无忧,您却不可以,是您救了我,对柳家,对您,无忧如何,您不清楚吗?”
柳无忧被柳绍烦的额头疼的紧,只想打发了他,没顾忌这是外面,哭着倾诉,“岚儿要进宫,这不是要逼死我这个姐姐吗?皇上容下柳家和无忧,已是极限,柳家此时若得寸进尺,来日父亲见的就是无忧的白骨了。”
柳绍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了,一把扶起地上的柳无忧,“太后娘娘这可使不得。”柳无忧的性子他最了解,这会的服软就意味着下一刻又有人要倒霉了,小时候柳岚假装打翻水弄湿了她的裙子,她就一脚把柳岚踢进了水里面,等玩够了才喊人把柳岚从水里拖上来;就是她疼爱的无虑玩斗鸡忘了陪她去买簪子,她把无虑关在鸡笼里一天一夜,美其名曰成全弟弟的喜欢,很长一段时间柳无虑见到斗鸡就发抖,还有无恙……;今天她跪在了地上,他有些无奈,秦氏这次命都够呛留住了。
“是臣多嘴了,秦氏是妇道人家,岚儿闹得很,这才有了今天这遭儿,娘娘就看在臣、看在无虑的面上饶了她这次吧。”
“再怎么说岚儿都是哀家的妹妹,哀家怎么会与她计较。”柳无忧坐下来,示意父亲也坐,“哀家独自一人在宫里无趣得很,不若让秦姨娘来陪陪哀家吧,有家里人陪着,哀家也自在些。”
柳绍深吸了口气,今天这事柳无忧是不打算就这么了了,他要是再不表示,不知道柳无忧又会生出什么心思,“娘娘,实在是秦氏病入膏肓,这病气若是染给了贵人,臣的罪过就大了。”
“病入膏肓?”柳无忧声音微扬,带着一丝的戏谑,“父亲确定?”
“正是如此,臣才求娘娘帮帮岚儿,岚儿的婚事是秦氏的心愿,还望娘娘成全。”柳绍跪在地上行大礼,这会儿两人的境况与那时截然相反。柳无忧面对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父亲,没有面若玉石,没有多余的思绪露出。
过了好一会儿,柳无忧才道:“父亲跪在地上这不折煞了女儿吗?快起来。”只伸手虚浮了一把。
柳绍缓慢地从地上起来,“臣就不打扰娘娘雅兴了。”
柳无忧颔首,“父亲节哀,秦姨娘的事别过于伤心,江夫人有孕在身,父亲还是要多去照料的。”鹿氏去世后,柳绍续娶了安乐侯家的姑娘江氏,江氏向来审时度势,江家也不张扬,无虑婚事还是要有一个母亲来操持,她对江氏也不错。
寒弱送柳绍出宫,秋嬷嬷站在柳无忧身侧,“主子,您这般对国公爷,万一爷与您生分了可不好。”主子还是第一次与公爷面对面直接对上,过去再怎么龃龉,主子都会留三分面子。
“呵,柳绍才不会,秦氏再怎么得他心意,也比不上权势地位。”
她这个父亲什么德性,她了解,爱的再深,只要威胁到自己,都是虚的,秦氏肆意妄为,这般下场是罪有应得。至于柳岚,就那个小废物小的视乎就是个怂包废物,长大了就是个大包子,还是素馅的。
“秦氏与外人联合气得娘亲卧床不起,最后抑郁而终,柳绍还护着这个女人,我在娘亲墓前发誓要让秦氏尝尝被最爱的男人伤害的感受,绝不会食言。”
“至于柳岚,方家那个小疯子不是自小就喜欢她吗?”拉拢方家花出去一个废物妹妹,这把生意稳赚不赔,她才不会傻的把一颗好棋子废在自己手里,“疯子和傻子天生绝配。”
远处的柳梢已有些翠意,日子过得真快,柳无忧轻描淡写,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负我,柳韵儿如此,文帝如此,仲玉亦然,他们柳家也是。柳无忧没了兴致观景,进了坐撵回了长宁宫。
燕辞等他们都离开,带着苏渐行从山下出来,柳无忧扔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还在一圈圈的晃动,燕辞舔了舔嘴角,这柳无忧还真是冷血无情,听她的话,这两代皇帝都和她交情颇深,至于她对柳家的态度,是有些奇怪。
“咱们这位太后娘娘还真是不一般。”燕辞浅笑,“你可知这柳家的恩怨情仇?”
苏渐行自然不知道,但是也不能直说,皇上就是想调查人家还问他的意见,“皇上,这太后娘娘貌似和柳国公父女关系……”
“怎么?”燕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后娘娘对柳国公没有一点尊敬的意思,而且国公爷也不在意。”苏渐行挑了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他其实感觉柳家父女的相处模式更像君臣,柳太后那会儿的气势一点都不逊于皇上,柳国公平时在朝堂上都横着走的主儿,遇到柳太后就没了那霸道劲儿。
“柳无忧。”燕辞默念了几遍柳无忧的名字,又想起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你可千万要藏好了。她还有多少张面孔是他不知道的,当初的柔弱只不过是她假扮的,他就信了,如今想来,她还不一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嘲笑他。
躲?她才不会躲,就在他蔑视她软弱的时候,她也同样蔑视着他轻敌吧。本以为自己会气不打一处来,燕辞现下只有的却是了然与兴味。
皇上这是气傻了,燕辞一会一个神态弄得苏渐行有些跟不上速度。
虞太后请了说书人进了宫,各宫娘娘都接了帖子。柳无忧一听来了趣儿,前一阵子虞太后弄了戏班子在那里咿咿呀呀的,有事没事还来场孟姜女哭长城,着实惹人心烦。她闭而不出,其他人也不敢有什么想法,今儿她出席,倒是让很多人吃了一惊。
青石路上早已清理的干净,丝毫没有昨夜落雨的痕迹,两遍的花花草草上沾着的露珠摇摇欲坠。偶尔几只飞鸟从上空划过。柳无忧仰首,万物皆有灵。
柳无忧因为天机阁的事情忧心了几天,一出来,反而心里舒服多了,水榭楼台,兜兜转转将将踏进园子门,后面就传来了顾风荷请安的声音。
她对顾家这次确实不满意,顾丞相亲自进宫向她解释,信誓旦旦地保证绝无二心,更没有僭越的想法,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了,这人心,太容易变了,尤其是顾氏女若是有孕了,难保别有用心的人会起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她是看好顾风荷的,甚至动过将她许给无虑做妻子的念头,索兴这个话她只和无虑私下说过,不然她的天岂不是丢大发了。
柳无忧转身,一头长发梳成双刀髻,鬓角流苏微微晃动,发髻上点缀了银白色的华胜,水晶步摇在光下闪亮,耳朵上配着金穿玉耳坠,十二破留仙裙妥帖地着在身上,纤腰一把,皓腕微露,晚上带着浅白色暖玉镯子,刻着精致的花纹。
身着华服,衣服却成了她的陪衬,淡淡的龙涎香在空气中浮动着。
柳无忧并不急着让她起身,“顾嫔,顾丞相昨天进宫了。”
说完柳无忧转身就进了园子,她最讨厌的就是阳奉阴违之人,顾丞相朝政上市国之栋梁,却没教好女儿啊。
顾风荷脸色惨白,落霞小心地搀扶她起来,出言安慰,“老爷他兴许是有别的事。”
顾风荷紧抓着落霞,像是找到了父母,落霞说的是,或许爹爹是有其他的要事,柳太后只是提示她一句,可是,柳太后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吗?前几次自己去请安,都被拒之门外了。她的心往下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