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炜翔踩第二脚油门载着我们上路了。原因是当我们看到爱车已经被踩第一脚后便无心再争，就像多数情侣都想占有对方的第一次，却没人想要第二次。又因为邀请我们待会去她家饭庄做客的女同学，虽然大家高中曾是同班，并且当初多少都不同程度对她暗生情愫，但由于炜翔表示他生的情愫更多些，而且是明生不是暗生，希望我和展昭能给他开这段路，让他在那姑娘面前最后耍次威风。于是我和展昭一致同意，让给他无所谓。
邀请我们去做客的姑娘，此女名叫嘉玲，因为她睫毛和腿都很长，引得我和炜翔在一段时间内私下互争做她的朝伟。而展昭由于有娃娃亲这朵家花作保障，无心其他，专心研读男人的圣经《教父》，学习成熟男人的行为方式。尽管当时我和炜翔都没有爱情的保障，却依然坚信家花不如野花香的准则，并且加以贯彻。我还未想好第一步方案，炜翔就已经开始行动。
炜翔以无分性别的知心好友的身份接近此女，并且效果显著。加上这鸟五短身材，长得分外小巧，很能引起女生母性的泛滥。不出几日，两人相见就能坦然一拥而抱，自然无比。此女性情开朗活泼，对此行为并不觉异常。但我和炜翔心里都清楚，他自己也跟我描述过，两人拥抱时，因为身高的差距，我得知这消息后狠不得自断三尺，也去享受这温柔的待遇。嫉妒心的驱使加上不忍单纯的姑娘终日被这猥琐的家伙占便宜，主要原因是就算我自断三尺依然无法享受同等待遇。于是我偷偷找到这姑娘把炜翔猥琐的想法告诉了她。姑娘听后满脸羞红，拍我一掌说，胡说，便转身跑掉。这掌拍得我心神荡漾，仿佛闻到了青春的悸动。后来炜翔再与姑娘索抱，姑娘总是抱着手，嬉笑着侧身走开。这鸟对此很抓狂，上课时像戒毒的病人一般抓耳挠腮，无论如何也想不清缘由。明人不说暗话，我直接告诉他是我说的。当炜翔得知是我让他失去埋进去的享受，气得当场要把我埋进土里去。
后来嘉玲如愿找到个服兵役三年，光荣回归的兵哥哥作男朋友，谈了很久，这次去就是参加两人的订婚宴。给我们看了照片，很清瘦的一名男子。我怀疑这和嘉玲的身材根本不匹配，如何算得上当过兵。炜翔早期的理想便是光荣从军，于是有的放矢地跟我说当兵就是这样，并且自我安慰
我们集合在早晨，租车途中各种小事耽搁，大多因为三人钱凑不齐，等到开车去往古镇时已然中午过半了。等会去到姑娘家必然赶不上午饭，不吃顿饭就走，总有些过意不去，想必主人家也不允。所以最早只能晚饭后出发，可那时距离天黑估计不到两小时，虽然三人的驾龄和车技实际上要超过大多数中年男人，但都表示夜间行车不安全，能不开就不开。而这段时间并不足以让我们抵达下一个能休息的地方。虽然姑娘家开饭庄能提供我们住宿，但三人一致认为出发第一天就在相邻的镇上停住，未免太过英雄气短，起码再开一个镇。于是决定破例走回高速，抓紧时间到古镇再相邻的下个镇去休息。
我们计划这段路由我来开。
不过现在我只能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炜翔把方向盘打得不亦乐乎。纯白的汽车行驶在繁杂小镇的边缘，绕过这些繁杂的街道就是一条笔直宽敞，八车道的214国道，连接两个小镇。
这让我不禁想起之前居住过的那个小镇，当时住的小镇名副其实得很小，所有标志建筑物都是唯一且仅有的，可以直接用建筑物命名。比如有个红绿灯路口叫红绿灯；一个盖在中心环岛上的广场上面有个很高的灯塔，这个广场叫灯塔；百货大楼叫百货大楼，后来大楼倒闭，在两百米后的路对面新建一个大型超市，这个超市依然叫百货超市，就连小镇的名字也是用镇上最大的一条街道命名，唤曰马街镇。
曾经我怀疑过是否百货大楼真的就和名字一样，里面只卖一百件货物，兴冲冲跑过去一数，发现我不识数。后来识数了，又跑去数，发现不识百以后的数，不过已经知道原来“百货大楼”不止一百件货物。而且当我第一次听到“你妈的头”顺口溜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楼门口卖的皮球。
小镇由一条笔直拥挤的马路联通。两条从目光极尽处的山脚下延伸过来的公路，一左一右，慢慢靠近小镇边缘，绕过灯塔这个中心环岛后缠绕在一起，往前延伸便是这条贯穿整个小镇的马路。由广场往上就是十字路口，路口自然有红绿灯，这个红绿灯便是小镇唯一一个红绿灯。菜市场就在红绿灯的左边，继续往上，
公路的左边是大饭店紧挨着百货超市。马路的尽头便是体育馆和邮政大楼隔着马路相望。马路路过体育馆和邮政大楼后继续向前方跑着，但是我的日常生活里并没有涉及到超过体育馆和邮政大楼的地方，于是觉得自那以外就不能算作小镇，马路自然也不能算作马路。
我和奶奶住在百货超市街对面的小巷里，巷子虽然叫小新街，入口处却窄得两人并排走肩膀就会蹭墙面，论宽度只能算巷。巷口一个大下坡过后，两侧房屋前便会出现身材丰满异常的女人们坐在家门口缝绣花鞋，我第一次看到她们，曾诗意地认为这些女子就是传说中百花深处等归人的老妇人，每每经过都抱以热切的目光注视，后来我转学到第二个小学里遇到的一个高年级的哥哥告诉我，那些女人是妓女，主要的服务对象是我家旁边茶馆里打麻将的那些中年男人。
可曾想，这些妇人竟也如历史的尘埃一般，留得住别人的身，却留不住别人的心。知道这件事后，我在心中重新定义了巷子深处的女子的形象。
她们很敬业，在我的印象里，只有大年三十穿着新衣服去超市背后的姑妈家里过年的时候，我才看不到她们。
再往里走，经过妓女们的房屋就是一家凉食店和小诊所并列在左手边，它俩对面的房子缩进去很长一段距离，留出片空地。巷子里的小孩到晚上都在这活动，我就是在这里把我的好朋友踹到墙脚的。
还是这块空地，我朋友擦破皮的旁边一面墙，有次爸爸喝醉从外面回来，顺路叫我回去，我还没站起来，他自己就先一头撞了上去，吓得我在旁边以为是报应，之后很少再去空地参与他们的活动。
诊所是奶奶最爱去的，晚上小孩子在空地上活动，她和其他孩子的爷爷奶奶就在诊所门前支起桌子打牌，因为照顾我和业余爱好可以同时进行，所以奶奶也很赞同我去空地玩耍。经常是晚饭吃完，奶奶说，我听到你的小伙伴叫你了，走我带你去吧。然后我兴高采烈地跑过去发现只有诊所前三个爷爷奶奶缺一个我奶奶，空地上一个小孩子都没有。
当小孩子和他们的爷爷奶奶一起出现后，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小孩子所有人分为两个阵营开始喊话，“你妈的头，像皮球…”；诊所门口一位爷爷拿着牌，高举后奋力一砸，“啪”的一声脆响，配合着掷牌的余威问我奶奶：“姊妹对！要得起吗你？”然后我奶奶举得更高，砸得更响，声音更洪亮地答：“我要不起，但是我炸得起！”
只要要得起牌他们的声音只会越来越高，直到某位爷爷或者奶奶要不起牌，淡淡地说一声“过”，声音又会重新开始又一轮一轮叠加。偶有几位观战的老人闲暇时听到我们的呼喊，提醒我们小孩子别说脏话，但细细一听又觉得只是名词并没有粗俗的意思，于是又安心助战。而这些教训一般都被我们的高呼盖过，往往只有被淘汰在旁边并没有喊“你妈的头”的人能听见。
凉食店是奶奶和我都爱去吃的。虽说是店，其实就是一位和我奶奶差不大的奶奶在住的房门前架一把伞，搭一个小摊组成的。房子一层用来做卷粉凉粉这些食材，二层则是住人。
我爱去的一个原因是她家的东西很好吃，再一个就是在摊前吃卷粉时，我能看到门里老奶奶孙女做卷粉的景象。那位姐姐长得美，做卷粉的姿势流畅熟练，看得我身心大悦。当看到姐姐做好一张粉卷起端过来，由老奶奶切好添上佐料放到我面前，顿时一股知其所以然的豪迈油然而生，让我忍不住还想吃一碗凉面。奶奶这时就开心地笑着，对桌后坐着的老奶奶说，小孩子长身体，再来一碗。
再往里走就是中年男人常年盘踞的茶馆，我的家就在旁边的院子里。其实茶馆和我家在同一个院里，茶馆是三奶奶家开的，我家的两格小房间也是从三奶奶手里租的，亲情价，很便宜。一楼那格是奶奶的客厅和厨房，楼上那格是奶奶的卧室，而我是奶奶的，所以也拥有两格房间的使用权。
茶馆刚开时，我表现得很兴奋，时常跑去玩。人多时候就帮三爷爷的忙，给打麻将的人添茶加水，没人时就把地扫干净，在麻将桌上堆积木。而且还能听到中年男人彼此间有趣的谈话，比如，听说你昨天又干了三炮，感觉安逸不安逸。当时我并不知道被干三炮的对象是此人桌对面的牌友，还是巷口丰满的女人。
总之乐趣非常。
这样异常的乐趣使我一度抛弃我的好朋友，终日泡在茶馆里。
直到那天中年男人的脑袋挤进湛蓝天空中，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便再也没去过茶馆，出门都绕着走侧门。一是因为不想再给他们添茶加水，二是我开始厌恶他们，老把他们那像被晒干的苹果的老脸和上学路上的臭水沟联系在一起。纵使积木很有趣，但对他们厌恶的情绪值得我放弃有趣的积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