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惟乾元之始必赖乎坤成之备，皇帝既立而以后妃为辅弼。成，则顺事。败，则朝倾。恩宠辄过，又无约束，则骄恣失序，大政为祸。汉有合德飞燕，惑媚君上，荼毒皇嗣，以是丧之。明有马后张后，通明贤达，惠及数代，以是兴之。有清一代之事，亦足明乎此言。
曩者，夏商两代及上，后妃之制，其实略矣。周立王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秦并前汉，立妃嫔八等。东汉草创，惟立皇后、大贵人二职。尔后之世各代不一，其事乱焉，乃至失序。忆昔太祖起兵，龙兴关外，诸事未备，故后宫之内未定位号，止依循族俗曰福金，分大福金、侧福晋、庶妃之称。福金，盖可敦之音译也。太宗改元称帝，后妃始建。位分既名，等威渐变。然号简甚，未能分辨，但有皇后、贵妃、妃而已，分居五宫，皇后居清宁，余居麟趾宫、关雎宫、衍庆宫、永福宫。虽无乱灾，亦有祸嫌。世祖入关，未作大动，循加旧典，采宋明之故事，纳礼官之谏言。于乾清宫设夫人一，淑仪一，婉侍六，柔婉、芳婉皆三十；慈宁宫设贞容一、慎容二，勤侍无定数；又置女官。欲循明六局一司之制，议定而未行。及至圣祖，大圆周行，承改明制，诏使皇后居中宫坤宁，又设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贵人、常在、答应无定数，分居东西十二宫。东六宫曰景仁，曰承乾，曰钟粹，曰延禧，曰永和，曰景阳；西六宫曰永寿，曰翊坤，曰储秀，曰启祥，曰长春，曰咸福。诸宫嫔位以上方得为主位，皆有宫女內监供使令。每三岁选八旗秀女，户部主之。每岁选内务府属旗秀女，内务府主之。秀女入宫，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官女子等惟上命。贵人以上，得选世家女；贵人以下，但选拜唐阿以下女。官女子侍上，自答应、常在渐进至嫔、妃，后妃诸姑、姊妹不赴选，亦有违制者。为防宠妃凌上，又赐皇后中宫笺表及家法以惩后宫，以谏尊上，行家法而帝不得阻焉。皇帝尊亲，礼加尊长，帝祖母曰“太皇太后”，帝母曰“皇太后”，居慈宁、寿康、宁寿诸宫。先朝妃、嫔称太妃、太嫔，随皇太后同居，居慈宁、寿康、寿安、宁寿诸宫，与嗣皇帝年皆逾五十乃始得相见。又仿先代之训“后宫不得干政”。诸宫殿设太监，秩高不逾四品，常时不得出京，员有定数，给有定量，分领执事其有定程。此其大别前代，故无谄媚阉竖之大祸也。迨至雍乾，帝居养心，皇后遂不居坤宁，其后宫等差分明，礼典咸备。及至末年，国弱民穷，典册多缺，制度多废。内宫干政、宫人出京等亦非罕事，乃得皇帝暗弱，变革屡败，一至亡焉。
有清二百数十年，壸化肃雍，宫廷肃清，诐谒盖寡，内鲜燕雀之嫌，外绝外戚之衅，行有其方矣。虽有祖训，亦未得绝干政之弊。《诗》曰：“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倘辅弼朝廷，使内宫洽治，外夷宾服，尚可得也。然若恣意妄为，使社稷不安，家国倾覆，则为大害。其如绳之两端，皆现于此朝，奇哉！乃特立本传以载明其实，以使后人警示之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