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奥古斯汀的审问工作在专案组成立的半个月后正式开始。
这位曾经的王国科学领袖,穿上囚服已达两个月之久。
他的生活很枯燥,在昏暗的监牢里被似乎没有心的狱警冰冷地叫醒。好在他并不贪睡,早起的习惯自从他投入科学事业的第一年就已经养成了。
奥古斯汀每天就在睡觉—吃饭——睡觉这样三点一线的节奏中度过,除了两个月前那名叫韩正风的警察在畏市小山丘上的暂押所对他“自言自语”过之外,他就再没见过任何有价值的人。
转移他去大瑙市的时候,奥古斯汀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只是无意识地跟着前来领路的狱警,然后他被带上了一辆几乎没有光线的运囚车。
运囚车里很安静,奥古斯汀只能听见自己缓慢的呼吸声。他可以肯定,这辆车里除了驾驶员和随行警员以外,只有他一个人。
没过多久,运囚车的门打开了,奥古斯汀的视野依旧漆黑,因为他被蒙上了两块黑布,紧紧的。不过他的躯体仍然能够感受到新年寒冷的气温。
之后又是上车。这辆车后来在路上七拐八拐地,在一处地点进行短暂的停留后,巨大的推背感袭来。
奥古斯汀这才知道,自己坐上的不是车,是飞机。一瞬的失重感后是短暂的超重,随后飞行员平稳了上升率,飞机稳步爬升着。
奥古斯汀并不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左右两侧都端坐着负责押送他的SZSL警察。
新年的阳光透过舷窗照进来,其中有一点点停留在了遮蔽奥古斯汀双眼的黑布上,他感受到了光的微热,但仍然不可能穿透得了黑暗。
后半程飞机飞得相当平稳,没有遇上气流,最后降落。奥古斯汀想,这次降落或许是他一生中经历过的最完美的一次。飞机轮胎与地面极其温和地接触,飞行员控制了完美的下降率,使他几乎感觉不到接地感。
之后奥古斯汀不想回忆了,因为冰冷的运囚车和监狱这样的记忆不值得留存。
眼前的两团黑布终于被慢慢地揭开,因为戴久的缘故,奥古斯汀的双眼框有了明显的凹痕。
他终于得以重见光明,只不过第一眼就看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你好,奥古斯汀博士,我们又见面了。”韩正风坐在审问室宽敞的一侧,微笑着向奥古斯汀打招呼。
“您今天还是打算用沉默,来应付坐在我周围的同事吗?”韩正风用手分别向他的两边示意。坐在他两侧的是方有志和王国科学部科学纠察处处长刘一升。
奥古斯汀抬头,看着眼前准备审问他的三个人,笑了。
这是进展性的突破!韩正风这样想。这个老科学家至少不会在以低头看地板和沉默来回应他们的问题了。
问别人问题的时候,微笑总比低头看地板和沉默令人舒适。
“很好,我希望我们今天的提问也会顺利,”韩正风顿了顿,“愉快。”
奥古斯汀笑容得更放肆了,甚至笑出了声。那笑声,夹藏了三分嘲讽,七分冷峻。
“奥古斯汀博士,我们之所以还这样称呼您是因为您曾经毕竟是王国科学领袖,但如果您对我们是这样的态度,我们完全可以扔掉对你的尊重。”方有志板着脸,严肃的说。
“你看看你们。”奥古斯汀说话了,并用缓慢的目光审视了面前的三个人,“方有志方局长,你表情僵硬地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试验品。还有你,韩正风局长,自认水平甚高,却不料,依旧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放肆!”方有志最先拍案。
“你愚蠢!”奥古斯汀没有被方有志的恼怒震慑,反而是愤起回击。
“你们都太蠢了。”奥古斯汀讥笑着,背靠在那张冰冷的铁椅上。
“我看今天没有审问的必要了。”方有志说着说着就准备起身。
“的确,本来就没有审问的必要,”奥古斯汀的语气冰冷至极,方有志似乎被他这一句寒芒刺骨的话冻住了。
“我是搞科学的,我需要向你们解释,为什么不该审问我。而你们,也需要代表这个世界,来听。”
与此同时,大瑙市亚明明的家中。
他正在家中后院的花园里,拿着喷洒浇花。那花五颜六色的,有紫色,白色,还有像向日葵那样的黄色,不过他的花园里没有向日葵。
养花并不是亚明明的兴致,这不过是他打发时间的一种手段。他从不去花市买花,即便去了,他也叫不出多少种的花名。唯一认得的,就是送人悼念的菊,和代表罗曼蒂克的红玫瑰。
满院子的花,都是他的学生送的。
亚明明是通心城大学的特聘首席教授,手下的学生比奥古斯汀这种科学界的领袖还要多。有许多学生在带着问题来到他家的同时,就会带一些不太起眼的礼物。
亚明明对那些礼物大都不满意,于是对每一个造访过他家的学生说,“下次若是一定要带礼物来,就带一些便宜的花吧。”于是,他的养花生涯就此开始。
说是让带一些便宜的,但那些抱着敬意的学生怎么可能随便在路边的花店买一支十块钱左右的花呢?于是,一些较为名贵的花像运木材那样陆陆续续占据了他的家。
他在通心城的家并不大,当客厅卧房甚至洗手间都摆满了之后,他就只能带着这些花来到大瑙市的别墅中。
这栋别墅是通心城大学赠予的,最开始只有使用权,说是如果亚教授能在通心城大学待上五年,这栋别墅的房产证就会一并赠予。
谁知道如今,亚明明在通心城已经待了十五年。
他本是畏城人,但大学考上了大瑙市中心科学学院,于是就喜欢上了大瑙市,别墅的地址也是亚明明自己选的。
他修花的技术极其一般,虽然剪得不好看,但也能算得上熟练,总不至于把手弄伤。
可这回,亚明明思绪在某一瞬间神游,小小的剪刀将他的食指剪破了。血流了下来,染红了一片雪白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