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局长。”苏君澈严肃地笑着，伸出右手与方有志打招呼。
后者也伸出右手将其握住，同样笑着回答：“苏先生，这几天有劳了。”
“哪里。”苏君澈说，“有了你们提供的奥古斯汀手稿复印件，我们的实验人员按照上面的步骤，比较轻松地提取了新物质。”
“新物质？”方有志有些想不起来。
“就是在奥古斯汀手稿中意图向王国科学部隐瞒的那部分，虽然不是全部，但我认为却是最重要的。”
“能和我详细说说吗？”
“当然可以。”苏君澈比了个“请”的手势，一名科学助手上前领路，苏君澈要在侧边指引。
“我认为向您简单陈述一下奥古斯汀手稿中的重要内容是有必要的。而且我原本就想提出这样的请求。”
苏君澈的一切行为举止都透露出让人舒适的礼仪，这样的交流方式会让被接待者从心理上认定自己是被足够尊重和重视的。
虽然从实际地位上看，方有志和苏君澈都是行业内的权威人物，分不出高下。
苏君澈带着方有志走过一个个实验仪器和实验桌，在一处小小的实验台前停下。
实验台上摆放着一个显微镜。科学助手上前调试过后，苏君澈就示意方有志站上实验台观察。在显微镜的右边，还有一小撮白色粉末，被垒成一个小小的白色金字塔，底下用白色的锡纸垫着。
“我又看不懂这个。”
“我会给您讲解的。这种可能与‘突破理论’有关的物资，您还是要看一下。”
方有志不是很有兴趣，但难以拒绝，所以慢吞吞地上了台，眯着一只眼用显微镜看了看。
十几秒过后，方有志急不可耐地下台，尴尬地笑着。
“方局长眼神真好，我都还没来得及为您讲解。”方有志的笑容似乎是被定格住了，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对于科学这玩意儿，我就是个实打实的粗人。”
“没事，我想您刚刚已经看到了。”苏君澈说，“您刚刚看到的，是我左手边摆放的这堆白色粉末的微量晶体。它们的名字，叫做亚硝酸盐。”
方有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种物质在之前的数百年间，科学界都没有引起重视。因为它们总是从世界之口入，然后从钢门市的世界之尾出，基本不会留存在我们的世界。”
“那现在呢？”
“现在，这种物质在王国境内大量留存，最主要是滞留在畏市，几乎有一座小山丘那么高了。”
“哦，这样…”
“很明显，这是一种积累，而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根据我们的初步估计，亚硝酸盐山在王国内的堆积已经超过百年。”苏君澈描述着，“不过因为之前没有任何一所研究机构对它的积累过程进行分析和建模，所以我们暂时不知道积累的速度是有多快。”
“那要多久才能有一个初步的…模型？”
“最起码需要三年，如果要有更为准确的数据并分析未来趋势，可能要五年以上。”
“有人监视那座盐山了吗？”
“有。从专案组成立开始，我和几位参与调查的科学家就已经安排了数据人员前往畏市，现在已经观察一个月了。”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
“当然。奥古斯汀博士中的手稿中称亚硝酸盐具有不稳定性，且能和胺物质结合形成一种新物质。”
“这个我知道，叫…”
“亚硝胺。”
“对就是这个名字。”
苏君澈笑了笑，接着说：“奥古斯汀的手稿中说，亚硝酸盐制成药剂注入生物体，可以让生物体在短时间内提高机体活力。”
“听起来是个好东西，但奥古斯汀的手稿我记得写了一些看起来不好的东西。”
“方局长记性不错，”苏君澈说，“奥古斯汀手稿当中说，亚硝酸盐虽然没有什么害处，但亚硝胺有，而且亚硝胺一旦制成药剂注入生物体内，可以让那些生物变得可以受人控制，并且…”
“并且什么？”
“会产生一种可怕的变化，但目前还没人知道那种变化是什么，只知道是一种生物体内的基因突变。”
方有志沉思的了一会，“‘可被控制’这四个词太敏感了。奥古斯汀选择隐瞒这样的研究结果很不明智。”
“其实，如果走到法庭那一步，关于这一点，我们的证据稍稍有些不足。”
“怎么说？”
“科学界共识，科学家刻意向王国隐瞒研究进度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突破理论’。”苏君澈说，“可能方局您对‘突破理论’对于科学界的敏感不太了解。”
“的确不太了解。”
“是这样，突破理论本身就是王国严禁的思想，从事其研究更是重罪中的重罪。王国科学家所有的公开研究项目基本上都会得到王国财政的支持，如果研究取得进展，扶持资金会更大。同时作为义务，科学家应当定期将研究情况写成报告上交科学部，若是取得重大进展，还要额外汇报。”
方有志点点头。
“若是到了提交报告的定期时间却没有提交，那么这个研究项目一定会被叫停，支持资金当然也会停。项目资金可以说是王国内科学家们最重要的生活收入，所以从这一点上看，任何一位从事有关项目研究的王国科学家都没有任何理由隐瞒研究进度。如果有，那理由只能是那个唯一。”
“我基本上明白了，但是这仅仅只是一系列的猜测，没有实际的调查证据，你要如何确切证明隐瞒研究的原因一定与突破理论有关呢？”
苏君澈笑着说：“所以这就是我刚刚说的，如果走上法庭，对于奥古斯汀‘突破理论’的有关指控是站不住脚的。共识只是一种潜在意识，虽然被科学界所默认，但终究不能作为法庭证据。”
“那关于亚硝胺呢？是确定它有相当可怕的功能吗？”
苏君澈点点头，“得益于手稿中详细的研究笔记，这一个月来，我们的证实工作进展飞速。就在上个星期，我们分别在老鼠、蝙蝠、野兔以及一些犬类动物身上印证了关于基因突变的结论。”
“是如何表现的？”
“基因突变之后，这些动物都会变得比原来强壮，大约是原本体型的三倍左右。同时，它们会变得十分暴躁。我们本想对其进行麻醉休眠，以及后续的基因治疗，但我们发现，普通的基因复原药物对这些动物完全无效。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将它们杀死。”
“然后呢？”
“我们检查了尸体内残存的基因，证实原本的基因的确发生了变化，而且在这些动物体内，出现了一种新的细胞。但可能是因为基因突变后这些动物的存活时间太短，这类新细胞数量还比较少。”
“新的细胞？”
“我们提取了一些尚未销毁的细胞，对它们进行生存培养，相关研究也马上着手展开。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不能证实研究手稿中的‘可控制性’结论，我建议可以去问问奥古斯汀本人，单靠我们进行研究，得出结论的时间太慢。”
“好，辛苦了。”方有志最后说，他好像没有耐心再听这些枯燥的科学解释了。
苏君澈带着一众助手送走了方有志，出于礼节，他一直送到方局长的专车旁，目送方有志远去。
当方有志的车转过拐角，被街道和车流所淹没时，苏君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拿过科学助手递给他的湿巾，狠狠地擦了擦手和嘴，然后冷漠地转身，再次进入这栋高高的，被称作“大瑙市小板医学实验大厦”的建筑。
“韩正风韩局长为什么没有来？”
“这……方局长没有说，之前通知我们是两个人都要来的。”科学助手小小声的，有些怯懦。
苏君澈深吸一口气，以后如果韩局没有来，来的是方有志或者刘一升，不要叫我来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