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友华街道的路上，韩正风一直在想那条亚明明在咖啡馆与他说的对话。
“这两份……不，这个手稿和这个文件，它们之间存在的不同完全可以解释。”韩正风皱着眉头说。
“怎么解释？”
“手稿毕竟是手稿，并不意味着最终版本。尚未确定的试验结果不写入正式递交的研究报告，又能有什么稀奇呢？”
“它有确定的内容。”
“什么？”
“关于亚硝胺的研究。”亚明明说。
“亚硝酸盐这个东西在科学界激不起风浪，它毕竟是被所有科学家承认的‘过客性物质’。但亚硝胺呢？别说名字，这个发现都没有对外公布。科学界，乃至整个王国，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那只能说明，这个物质没有公布的必要。”
“这只可能是奥古斯汀团队自己的认知。他觉得没有必要就没有必要吗？其他的科学家有没有发表过意见呢？而且，一个新物质的发现，难道不应该号召整个与之有关的科学界来一起研究吗？这样的话，研究效率岂不是更快？”
“你的意思是什么？”
“奥古斯汀想刻意隐瞒某些具有价值的事实，这是你之前自己猜出来的结论。”亚明明摆了摆手，慵懒地坐在软沙发上。
“那么，我们的逻辑又回来了，奥古斯汀意图隐瞒什么，而且这个东西必然会对整个科学界产生影响。因为如果亚硝胺这个物质的发现只会对他自己有利的话，那才正好说明，他没有必要将这个成果分享出来。”
“但他只是说到了暂时隐瞒。”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亚明明似乎有些不耐烦。
“你想，一个科学家，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现了某种物质，并取得一定的研究进展，他会怎么办？”
韩正风只是思考，但没有回答。
“当然是迫不及待地公布这一消息！这样才能确保这煮熟的鸭子不飞到别人的碗里去啊！可他奥古斯汀，为什么要隐瞒呢？”
韩正风被说服了，“那你说，为什么呢？”
亚明明淡淡一笑，好像是在为自己成功说服这个老朋友而进行的小小欢庆。
“你听说过‘突破理论’吗？”
“那不是孩提时代大人常提的故事吗？”
“对啊。”亚明明转头看向乌云绵绵的天空。“的确是孩提时代的故事。肌体世界存在了两千多年，真的从未有人想过，世界之垣到底是什么？世界之垣之外又是什么吗？”
“我们少年时期不都在幻想吗？只是长大后觉得想这些没有意义罢了。”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亚明明的表情说不上惊讶，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并不喜欢哲学，脑子里就只有案件，案件和案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想这些终极问题上。
“世界之垣是肌体与外界的分界线，是已知和未知的实物标准，是我们的天空”这句话，你该不会忘记。”
“自然不会。”
亚明明笑了笑，“科学界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承认了，世界之垣不是世界的边缘，那只是我们肌体王国的边缘。在垣外，仍然存在世界。我们王国所需要的种种生存资料，绝大部分依赖于那条通往外界的天路。而天路，起源于口羌市。”
“那是古时候的称呼了，现在不是叫什么‘能源大道’吗？”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世界之垣以外存在世界，这一观点，也是‘突破理论’得以传承至今的最根本原因。相信这一理论的人总认为，肌体王国不该固步自封。在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难道不应该试图摆脱世界之垣的束缚，去见证更辽阔的天空吗？”
“这很浪漫主义啊。”
“的确。”亚明明说，“我们可以暂且抛开垣外世界的风险不谈，至少在国内，有不少人是‘突破理论’的坚定支持者。”
“你的意思是，新发现的亚硝胺和亚硝酸盐让人浑身暂时充满力量的效果和这破理论有联系？”
“这是目前科学世界唯一的禁忌了。”
“我不能理解。”
“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所有方向的科学研究在肌体王国都是受到欢迎的，只有跟‘突破理论’相关的研究，哪怕是一点点，都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或许是他自己有什么私人原因呢？”
亚明明又摆了摆手，“这我就不清楚了。”
“仅仅是这样的一个怀疑，就可以劳烦您这样的大学者来畏市找我吗？”
“我需要帮手，你是我唯一一个适合寻找的对象。”亚明明站起身，似乎是想这结束这场对话了。
“我不会强迫你加入的，毕竟我是孤军奋战。但这的确关系到肌体王国的未来。”
亚明明先付了钱，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过几天我会给你发一个地址信息，那是我目前唯一确定的，关于这项研究的试验室所在地。如果你想好了要加入，或者想再求证些什么，可以去那里看看。”
说完，亚明明走出了店门，但很快又把步子迈了回来，像是时间倒放一样。
“如果你去了那个地方，并闹出一些动静，奥古斯汀一定会慌张地出现，看看你们的人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小宋的声音打破了韩正风的回想。
“老师，我们到了。”小宋恭敬地说。他已经下车，并替韩正风开好了车门。
“以后你大可不必这样。”韩正风有些严肃，“你是SZSL中心的干警，不是谁的秘书。”
小宋低下头，小声回应了一句“好的”。
韩正风下了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雪茄，点燃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一栋颇显宏伟的大铁楼。
“虽然烂尾了，但就瞅这外形……一看就是个大工程。”他转头对小宋说，“我们进去看看。”
它们撩起当年施工留下的警戒线，推开了一扇没有上锁的大铁门。这座大楼的基座是一个标准的正方形，四周都用铁栏围着，栏上还挂着一句黄色的醒目提示语：“未戴安全帽禁止入内”。
铁楼的墙壁和地面都已经上好了水泥。墙壁上的水泥非常平整，但地面上的水泥确实坑坑洼洼，还有许多水泥未干是脚踩上去的脚印。
铁楼废弃时，大楼的电梯还没有落成。韩正风和他的助手小宋只能一层一层地爬上去。不过他们并未在意，因为从一开始，韩正风就打算一层一层地仔细勘察。
等到第十层时，他发现了异常。
整栋大楼只有在十楼有安装灯泡，并且还配有开关，显然是正在使用的。
大楼没有到装修的阶段，所有的配制线路等等都裸露在外面，但们一路上来，并没有发现电线。
现在却在十楼发现了可用的电灯泡。
他和小刘分别在十层楼道的右侧观察，发现在未完全修成的窗户外面发现了外接电线。这条电线从大楼最底层的右基座，一直延申到十楼，像是长蛇一般。
来自大楼左侧的响动引起他们的高度警觉。
这层楼现在不只有他们两个人！
韩正风和小宋没有过去一探究竟，而是轻手轻脚地下到一楼，然后在大楼东边的一个廉价宾馆租了一间可以看到大楼右侧全景的房间。
韩正风打开事先准备的望远镜，开始观察。
“小宋，那里有灯光！”韩正风惊讶地低吼。他又让小宋也看了看，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眼花。
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通过望远镜，他隐约看见灯光之下，有人影在攒动。由于那些人穿着白色大褂，在白炽灯金黄色的灯光下，影子格外明显。
但阴影同样影响了一部分视线，他们无法观察到那个房间里究竟都摆放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韩正风猜测，这个房间很可能就是亚明明所说的，奥古斯汀新研究项目的实验室。
“小宋，通知各警司，明天有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