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东方雁做完笔记，整理好卷轴，便推开偏室小门从大殿的暗门中走了出去。
夜已经很深了，扎格拉玛山山顶上的月亮很圆很圆。似乎有风从月亮下面的薄云中吹来，有点凉，东方雁将身上的羊皮袄裹紧了一些。“这该死的沙漠气候……”话只说了一半他就将整句话又咽了回去，因为他察觉到身后屋角的黑暗中隐藏着一个人影。然后他也停住了脚步，左手悄悄地握住了藏在羊皮袄底下的匕首。
“是啊！这塔克拉玛干的鬼天气，白天太阳能烤熟鸡蛋，夜里却能冻死人，你说是不是啊？史官大人！”
东方雁没有回答来人的问题，除了眼睛，他站在原地动也未曾动一下，但他的心思早已转了三百六十个弯。后面的黑影他已经知道是谁，现在他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转过身去。
这时身后的黑暗又说话了：“精绝国律法规定，要做史官必先割其舌，令其终生不能开口说话，除非是天残。但做史官条件苛刻，又要天生是哑巴，又要能听见听懂常人说话，而且还要掌握文字精通史书典籍。东方大人，那么您又是如何做到这些的呢？”
东方雁松开了袍子中的匕首，因为他知道，如果对方要动手，现在就是给他一柄长剑，他也是必死无疑。
那黑暗又继续说道：“如果让精绝女王知道，整天伴随在她左右的忠心史官竟然能开口说话，那东方大人犯的罪恐怕就不只是欺君那么简单了，您可是见过女王最真实一面的那个人。包括女王最不愿让外人所知的淫荡。如果女王知道您开口说话了，那么我想虿盆中冤死的灵魂，将不止再是这些年精绝国失踪的那些被榨干精元的男人了吧！还应该有您和您的家人。”
东方雁还是没有开口，但他跪了下来，对着前方的黑暗。虽然说话的黑影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但他知道，在前方的窄巷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应该有两个人影。
黑暗中的影子看到东方雁跪在了地上，于是“哈哈”一笑接着说：“很好，东方大人是聪明人。我知道大人来自东方古国，那么，我希望女王看到的东方古国，永远是她认为的那个样子。”
东方雁还是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窄巷中的黑暗。身后的黑影见东方雁如此，又“哈哈”一笑说：“读史难道真能明心静气？东方大人的洞察力实在是惊人，在下佩服。”
前方走来两个人，是蛇灵卫中的腹灵跟玄灵。腹、玄二灵走到东方雁前方，突然对着他身后的黑影低下身子，行了大礼。那身后的黑影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从黑暗中转出身子，来到东方雁的面前，说：“东方大人敬请放心，腹、玄二人早已是我的人。”
“山河图！”东方雁深低着头说出了三个字。虽然他知道面前的黑影是谁，但他并没有看那个黑影一眼。因为他知道，有时候知道和看到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结果。
“大人这么聪明，难道认为我会把真的‘山河图’交给精绝女王？”
东方雁再也没有说话，他将半截舌头在口中嚼碎咽进了腹中。血从他紧闭的嘴角中溢出，滑过他胸前洁白的长髯滴落在地上。疼痛感让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在他的神志还未模糊之前，他站了起来，缓缓地向扎格拉玛山下的土场走去，那边有他的家。
“他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那黑影缓缓地说。
“可他还会写啊？”腹灵说。
“放心！你们不知道，中原人重承诺。东方雁嚼舌起誓，便是答应我一辈子都不说的。那一诺千金的字眼对于他来说都是轻的呢！”
一阵风吹来，寒透了整个深夜。月光从扎格拉玛山的缺口挤了进来，照亮了幽深的土巷。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的几滴献血还未来得及褪色，便似珍珠一般被冻结在了土地上，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第一束阳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