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的，夏洛克公这么快就把我们北方看腻了？”
当夏洛克向凯列昂老头提出辞行时，那家伙虽然早已料到，却还是装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您老就别说笑了。整整两个礼拜在您这天天开宴，再不赶紧走，我怕是得把腰留在这儿了。”
这话，果然把海伦耶和夏洛克逗笑了。
“瞧瞧您这话说的，您像是那风流人吗？别当我不知道，你在我这儿这些天别说没碰那些别的女人，就连我孙女儿的房间都没进去过！怎么，不到两轮就真不算人是吗？”
凯列昂老头所说的“两轮”，是指第二个本命年的意思。这个世界和我们一样存在生肖，当然也会存在本命年的概念，对他们而言，只有完整经历两次生肖循环的人，才能算是个成长完全的人——具体来说，就是二十四岁。在此之前的人，都是没受到完整的教育的人，都是没经历世事磨炼的人，都是什么都懂了但也什么都不懂的人。未成年之人，连自己是何都尚还不清楚，又怎能为人父为人母？这种想法早已是整个社会的共识，更是深深烙印在每个正直之人心里的铁律。虽然帝国的贵族们几乎从没遵从过这一“道德共识”，常常十五六岁就搞出一大堆私生子，但夏洛克这样几乎能称为“道德楷模”的家伙，是绝对不可能违背的。
麻醉品、赌博和性，这三项东西在夏洛克没有二十四岁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碰的。即便成长为完整的人，宗教和道德的戒律也会让他克制欲望。他的父亲，他的乳母，他的兄长，还有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教师都在告诉他，身为人有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和值得做的事情去做，沉迷于欲望的家伙，都是根本不算人的东西。
“你这说教有什么意义吗？”
海伦耶轻轻的推搡打断了夏洛克的“妄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脑中的话已经被珞瑟妮接入了自己的思维共享，几乎是在这个房间里公屏广播。
凯列昂老头默不作声的喝下了一整杯咖啡，以让自己强忍住不笑，而一旁的卡洛斯，也在以同样的方式憋笑。
“道德高尚有什么值得笑的...”海伦耶稍有些不满的样子。
“不不不，道德高尚当让不好笑，只是...只是这种话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儿讲出来就很搞笑了。”
凯列昂老爷子最终还是没忍住......
或许，他只是在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孙女儿将再次离开的悲伤吧。
从五年前，这姑娘加入黑日卫，成为雅倪尔特帝国的安全卫士开始，她在靖龙城陪伴自己这个老东西的日子就越来越少了。刚开始每周还会回来看看，到后来，常常六七个月都毫无音讯——要不是现在这时代即和平又安定根本没有战争发生，凯列昂一定会怀疑自己的孙女是在执行间谍任务时被帝国杀害了。
而这次，虽然不是作为黑日卫被组织调走参与任务，却估计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离开的更久。
“爷爷，您就别在这儿怨天尤人了，我还能这辈子就一直在您身边不成？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嘛，您都该庆幸我是被夏洛克公带走，而不是那个除了花言巧语外一无所有的贱民。咱们翁提斯丢家向来有这种传统，不是么？”
海伦耶并没有乱说，从她姑姑开始上述整整七代人，翁提斯丢家每一代都会有一两个独立自强的女性放弃家族安排好的前程，去大胆的追求自由、冒险和爱情。她们中的许多做出来的事情即便以我们这个世界的角度看都过于离经叛道，更何况对他们的世界而言——大部分时候，世人会习惯性的把那些自愿成为探险家、雇佣兵和娼妓的女人称作是被恶魔附身。
“好的不学尽比差的，帝国那么多闺秀淑女你没一个看得入眼，从小就和那群小子混在一块！长大了也不学好，都还没过门儿就和男人跑了，那男人还是带着别的女人来的！”
到了这一步，凯列昂更多的纯粹是以口舌抱怨不舍，而非说教与愤怒，毕竟，当夏洛克提出要带着海伦耶一起“旅行”时，这老头是比谁都高兴。当年他的长女海伦耶宁可放弃翁提斯丢之姓也要远嫁海默雷亚时，这老头都没太过刁难，何况是现在？
“您就真的不肯给孙女儿哪怕半句祝福么？”
一技踏岚步闪烁到凯列昂身后，卡洛斯伸手一探便从凯列昂怀里摸出了他为孙女儿准备的礼物——一枚安放在檀木盒中的，崭新储物指环。
“元海圣公司1852款最新单品，纯正海默雷亚东林红宝石，全手工符文雕刻，第四世代革新储物技术，怎么说，也得五百安菲？”
“五百安菲那是青春版的价格！我这个旗舰的，一千九！”
如一个拿到新手机的小孩儿一般，凯列昂“怒气冲冲”的将这储物指环连带盒子一起从卡洛斯手里“夺回”，小心翼翼的包在两手之中。毕竟，即便他是整个雅倪尔特最后权势的诸侯，一千九百安菲也已经是相当于他七年半的俸禄。那款戒指从发售至今整整一年，也不过卖出去了二十五枚而已——其中十五个还是近乎白送的打包批发给了海默雷亚皇室。天晓得凯列昂这抠门的“地主老财”到底存了多久的私房钱，才给自个儿孙女省出来这么个俏玩意儿。
“那东西和我这个，有什么区别么？”
当这话从海伦耶嘴里说出时，夏洛克、卡洛斯和凯列昂同时露出了近乎于恐惧的不可思议。
“如果只是宝石大了一圈多了几颗，黄金厚了几层纯了几分的话我就不要了，爷爷您自个留着吧，没用。”
毕竟，现在在她右手无名指上的那枚十年前的老型号储物指环，可是当年夏洛克送给她的礼物。
“除了储物空间上升到了三千六百立方米，以及多了储存液体的功能…基本上没什么区别。”
听过了卡洛斯的解释，海伦耶愈发坚决的表示：“那就不要了，多一个戴着也勒手。”
这般“无情”，顿时让凯列昂感到了一丝委屈与无奈。他如个小孩儿般装作生气的样子，二郎腿一翘，嘴巴一嘟，就此不再说话了。
他的注意力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甚至没发现那枚储物指环已经连盒子一起被卡洛斯顺走了。
他可不是想中饱私囊，他只是暂时帮海伦耶保管，等她想要了的时候自然会还给她。
毕竟，他根本不需要储物戒指这种效率低下的东西。
“桑洛州对你而言是个只比北方、靖龙没难多少的地方。虽然不会像翁提斯丢这样直接把选票和支持送到脸上，但也差不了多少。他们是不可能喜欢伊菲格的。”
卡洛斯轻轻打了个响指，一张帝国本土的精确地图便摊在了桌面。
北岛西部那十郡之地，就是桑洛州，这是帝国本土最大的一州，也是自治权利最大的州。从它并入雅倪尔特帝国的那一天起，桑洛人就从没放弃任何半点能够独立的机会——作为从语言到文化都与雅倪尔特族完全不同的民族，哪怕千年过去，都还是无法让桑洛人认同雅倪尔特帝国的统治。抗议、暴乱，甚至勾结外国势力，桑洛想尽了一切办法，想与帝国划清界限。
不过，在现代的雅倪尔特，他们已经完全没有资格和整个帝国对抗了。
一千四百年前，桑洛刚刚臣服时，桑洛的人口有四百二十万，而整个雅倪尔特南岛，也不过八百万而已。那时桑洛要反，整个帝国都会颤抖。等到千年圣战结束时，桑洛的人口增长到了六百二十万，雅倪尔特南岛却已经超过了三千万，单单一个靖龙军团就能轻松整个桑洛的叛乱。而在今天，除开百分之九十的土地都是山脉的西雅倪尔特州，帝国的任何一个州都已经比桑洛的人口更多、更强、更富裕，桑洛人已经从一个与雅倪尔特人不相上下的民族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少数民族。
追求独立？最近的一百年里大部分桑洛人都已经这份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们现在追求的，仅仅是能够与雅倪尔特人平等的活在帝国之中，并且尽可能的保持自治而已。
伊阿宋与他的父亲都怜十四世连续两代都在全力同化桑洛州，无论是让靖龙与北方两州的雅倪尔特人不停往桑洛迁入，还是以法律和教育让桑洛的新生代忘记传统，他们都在竭尽所能，要把桑洛这个名字彻底变成雅倪尔特。
“伊菲格的选举策略是【维持】，继续延续伊阿宋大帝的改革和政策，同事尽力巩固南雅倪尔特这个基本盘。再加上大陆领地的两位选帝侯支持，旧式选举下他几乎肯定会立于不败。”
卡洛斯神情严肃的看向了夏洛克，一技踏岚步闪烁到他面前，几乎到了能够感到对方体温的地步。
“咱们要反制伊菲格的办法很简单，但也只有一个，就是从周边狠狠地给他松土，然后……”
这最后一句话，他一定要等夏洛克说。
“他想要延续，咱们就要倒退。一切回到都怜十四之前，让伊阿宋时代彻底不存在，然后再从头开始，来一次彻彻底底的大改革！彻底根除这个国家的所有黑暗和弊病！”
拍案而起的夏洛克，他的眼中闪烁着让人振奋与信任的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