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乡村别墅,低矮的篱笆上缠绕着紫藤萝,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那扇盖着瓦片的木制大门在缠绕着紫藤萝的篱笆间显得异常的宏伟,不过并没有一点点违和感,事实上,那一排经过修剪的松柏起了大作用。
大门成乌黑色,是铁质的,敞开着。穿过大门,是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小路两旁是土丘,土丘上杂乱地种着纤细而修长的不知名的树。树上有许多不怕人的麻雀,叽叽喳喳叫个没完。
小路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的别墅,月亮门门前两层立着两个死气沉沉的石雕狮子,没有尾巴,牙齿却惟妙惟肖。
这栋别墅有些年头了,外壁故意不做任何的装修,好像怕别人看不出这是大理石石块砌成的。
石狮底下是六层乌黑的大理石石阶,上面有几片枯叶。
沈图正准备踏上最后一层石阶时,月亮门里出来了一个女人。她穿一件绿色的旗袍,头发盘成髻,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双手握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走路的时候露出一双不算太白的腿,微高的高跟鞋与乌黑色大理石地板摩擦发出咣当声。
她看见沈图的时候顿住了,狐疑地打量着他。
“你是谁?”沈图先发制人。
“你又是谁?”看样子她是个厉害的角色。
沈图冷笑,掏出钱包远远地对着她,他知道视力再好的人在这个位置也会模糊的,更何况,他还故意用手指挡住了钱包里营业资格证三分之一的部分。
“我是警察,”沈图不慌不忙地将皮包揣进兜里。
她蹙了蹙眉,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是刘洁莹的朋友,”说话的时候眨巴了两下眼睛。
沈图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可真美,水汪汪的,像星星。“你是她的朋友,对她的事情一定很了解吧!”
“当然,”握在手提袋上的手用了用力,一双眼睛特意看着沈图。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这算是审问吗?”
“不,”沈图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任何男人见到了美女总是想认识一下的。”
“陈可人,”她笑了。
沈图眼珠子闪动着波光,“能带我进去看一看吗?”
她犹豫了三秒后点了点头。沈图跟着她穿过了月亮门,来到贴着大理石地板的大厅。乌黑的墙壁上挂着几幅名不见经传的山水画,其中还有一幅油画,画中是一个牧羊藏族少女,托腮坐在金黄色的草原上,身旁围绕着数不清的绵羊,奇怪的是它们都看着她,不吃草。油画的右下角是一行潦草的签名,仔细端详还是能看出来写的是“刘洁莹”三个字。
客厅靠左与墙壁三步的位置摆着一套乌黑的沙发,沙发中央是一张乌黑的玻璃茶几。上面只有一个透明的玻璃制烟灰缸,里面没有烟蒂。
天花板是木制的,漆上了乌黑的油漆。垂吊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玲珑剔透,一尘不染。
“听说洁莹是死在她的卧室里的,”陈可人看着沈图,“他的卧室在二楼。”
“带我去。”
绕过客厅乌黑的巨柱,上了宽敞的楼梯,楼梯周围没有玻璃窗,很黑暗,但沈图知道楼道口安装有声控灯,但是他俩谁也没有出声。二楼与阴森漆黑的一楼有天壤之别,正面几乎是由变色的玻璃构成的,这是近些年翻修了的结果。
刘洁莹的卧室在最东边,太阳出来最先照耀,从外头看玻璃是乌黑的,看不到里头。从里头看外头,玻璃是透明的了,能看到外头的一切。卧室靠墙是一张檀木床,灰色的床单,灰色的被子似乎一套的,很凌乱。对着床头是一张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书,都是西方小说。
靠窗一张方桌上是一台黑色的电视机。门边有个废纸篓,里面有几张废弃的纸。床头枕头边有个玻璃烟灰缸,里面有两根烟蒂,不是一个牌子的——一根是软云,一根是中华。中华牌子的烟蒂上有红色的印记,应该是口红。
床尾一步外有三瓶白兰地空酒瓶,还有一个玻璃杯。
陈可人指了指床,“听说洁莹死的时候就躺在上面。”
“她是怎么躺着的?”沈图问。
她想了想,似乎无法准确的描述。她蹲下,手捂着旗袍裙,应该是害怕露了点,然后仰天躺下,双腿伸直并拢,双手贴着侧身直直地垂下。
“就是这样的,”她说。她想起身,沈图做了个停的动作,“她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睁开的,听说还睁得斗大,很吓人。”
“好了,起来吧。”沈图吸了一口烟,掏出烟盒把烟蒂掐灭在烟盒上,然后把烟蒂和烟盒一道揣进了兜里。
陈可人看着咧嘴冷笑,“你还真谨慎——”语调充满了嘲讽的韵味。
“人心险恶,还是谨慎些好,不然哪天被人害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到那时悔青了肠子也无济于事。”
她扑簌一声笑出声,捂着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图,“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有个同学也是干警察的,他跟你一点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板着一张脸从不苟言笑,但是一身正气,我能感觉到他很纯粹,像阳光一样让人安心。”
“我让你不安心了吗?”
“也许是我想多了,我一夜未眠,精神不太好。”
“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说了洁莹是我朋友。”
“非常好的理由,”沈图顿了顿,“既然你跟她那么熟,问你几个问题。”
“问吧,但说不说就得看我心情了。”
“当然,只要你无所谓在拘留所与老鼠蟑螂待上一宿,哦,对了,要是我愿意,你可以是杀害刘洁莹的凶手,我可不是什么好警察,为了不给职业生涯涂点黑,要是果真找不到真凶,我不介意随便找个替罪羊,你知道的,白的说成黑的,世上没有比这更容易的事了。”
陈可人瞪大了眼珠子,呼吸停滞了,上身一阵直哆嗦。她看着沈图冷冰冰的眼神,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畏惧。
“不,不,你不能那么做,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她跨出一步,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大幅度扭了扭肩。接着,再上前一步,一只手搭在沈图的肩膀上,眼露秋波,还真有几分迷人。看样子,她很擅长此道,似乎在如何场所,面对任何人都能驾轻就熟地表演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