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挽起袖子看了看表,上面显示七点十三分。云之南酒吧的大门已经敞开着了,里面有几个穿着制服的男女正忙碌着,还没有酒客。
吧台上,胖子酒保调出了今夜的第一杯酒,看见沈图走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双细小而浮肿的眼睁到了最大也像闭着。上次他已经认识到了沈图绝对不是那种好欺负的软蛋。挤出一个搞笑的微笑,他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酒吧里练就了一身本领,早已明白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什么样的人,他是人类中的变色龙。
像他一样的人在大街上随手一抓能抓出一票来。
“先生,来一杯吗?刚调的琴蕾......”
“我对酒没什么研究,”沈图在木高凳上坐下,“夜晚的第一杯酒应该还不错,给我吧。”
胖子将调好的酒推到沈图跟前,接着继续调别的酒去了。
沈图轻轻啜饮着杯中酒,像一只舔水的猫一样安静。过了很久,说,“马明在吗?”没看胖子。
“应该在办公室,”胖子补充道,“方才我看见他进来上楼了。”
一口喝光杯中酒,沈图在吧台上扔下远远多于酒钱的钱,起身离开了吧台,胖子看着他上了楼后,拾起吧台上的钞票,将其中的两张随意揣进裤兜里,剩余的塞进了抽屉中。
办公室的门大开着,马明看见沈图出现在门口,将正在看的一张纸塞进了桌洞里,起身露出假笑,“请进,大侦探,”说着,他走到酒柜边,“白兰地,怎么样?”
“可以,”沈图走进来在茶几边坐下,玻璃制茶几上只摆着一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玻璃制烟灰缸,沈图看着它,轻笑,烟灰缸太干净会让人不自在,就像一个人品德太高尚了招惹烦是一个道理。
沈图点燃一支烟,没给马明一支,不必假客套,他们抽的烟可不是一个牌子的。接过马明递过来的酒杯,沈图啜饮了一口,没吐出烟雾。
马明在沈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只手捂着酒杯,“有什么进展吗?”
沈图放下酒杯,定定地看着马明,“王思佳,你认识吗?”
“王思佳,”马明喝了一口酒,“不认识,但听起来很耳熟,不知在哪里听过!”
“是吗?”沈图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片刻,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贴着茶几划了过去,“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马明看着沈图,莫名其妙的样子,随即轻轻放下酒杯,拾起照片看了一眼,嘴角浮起笑意,“哦,这不是我——”
“不是你?”沈图瞪着他,拳头握了起来。
“这是我的孪生弟弟——马良,你看他左眼下有颗泪痣,我没有。”他把照片递给沈图。
果然,照片里的男人左眼下的确有颗泪痣。
“马良,”沈图将照片放进衣兜里,“他在哪里?”
“怎么,他跟李梦的失踪扯上了关系?”马明啜饮着杯中酒,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沈图。
“还不确定,”沈图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要是你不介意的话跟我说说你弟弟吧。”
一口喝光杯中酒,马明自顾自地笑了笑,“他是个艺术家,搞画画的,整天稀奇古怪的,在忠义市场边开了间画廊——马良画廊。教人画画。”
马明接着说,“你知道艺术家都有脾气,我弟弟也不例外,特别是近几年来,他在在绘画上遇到了瓶颈,人变得更怪了。”
“怎么个怪法?”
“总是醉醺醺的,很少有醒着的时候,脾气变得异常的暴躁,有他在家家里的东西没一样是完整的。偶尔醒来的时候就开始哭,哭够了又接着醉。”
“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也许在画廊,也许在酒吧,我也不知道,我很久没过他了。”
“他经常去的酒吧是?”
“没个固定的去处,很随机的,画廊附近每一间酒吧都有可能,只有我这里他不会来的,永远不会,”马明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咬着,随意将烟盒扔在茶几上,打火机打了十几下没打着。
沈图点燃打火机凑过去为他点燃烟,他拍了拍沈图的手,而后猛地倚靠在沙发上,“要是他......他真的跟这档子事扯上了点关系,请你第一时间通知我。”
沈图扬了扬上嘴皮子,“要是不出人命,我答应你。”
马明蹙了蹙眉,扬起头吐出一条长长的青烟,“不会的,他虽然古怪但是很善良,连一只鸡都不敢杀,怎么会杀人呢!”
“但愿吧,”沈图一口闷了杯中酒,“酒很好喝......再会吧,我的一秒耽搁可能会害死七条命,我只想让自己的心里舒服点,你也一样,再见!”
沈图走了,马明还倚靠在沙发上,身子软瘫着,像一条死狗,只有眼前的青烟还在倔强的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
............
马良画廊在光义街忠义巷的尽头一栋现代化建筑楼的二楼,朱红色的墙壁像抹上了猪血,那扇大铁门旁的墙壁上贴着一副山水画,由订制的瓷砖铺成。铁门上贴着一张沾上了雨水的打印纸,上面写着几个乌黑的正楷大字:二楼,马良画廊。后面是一串以零开头的电话号码。
沈图拿出手机拍下号码。进去是一条布满灰尘的楼梯,很久没打扫过了,铁质楼梯护栏生了锈,发出一股铁锈味,若是你的手轻轻一碰它,定会沾上一层红。
二楼的走廊同样积满灰尘,三间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画架,墙壁上贴着密密麻麻的画,署名都是马良。大都都是素描,中间有几幅油画,比起素面画来手法显得很稚嫩。
画架上的画板上贴着素描纸,上面的画只能用不忍直视来形容——那些大师,谁不曾是初学者,原谅他们吧!
边上还有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沈图敲了敲紧闭着的门,咣当一声,一个玻璃制的器皿摔碎了,极有可能是一个酒杯。
“谁呀?”一个不耐烦的女声。
“马良的朋友,他在吗?”沈图倚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遐想着屋里的情形——无数个低俗的场面映入了他脑海......
“他不在,”几乎是吼出来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