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司咽了一下口水,他万万没想到司徒耀会做出这种事情。
见到顾三司像傻了眼的表情,梁冰失望的摇摇头,到底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她开口说:“你回去吧,等我们出尸检报告,你再来看。”
梁冰说完话也不管顾三司了,而是回过头,催促助理小杨快点。
小杨心底那个苦啊,他都恨不得长成三头六臂,三下五除二的把尸体上的电缆都拉出来,可他又想到,如果过于暴力的话,怕也是会损坏尸体。
小杨暗道自己倒霉,还以为来了一个救世主,谁知道是一个愣头青,愣是把这些杂乱的电缆都给拉了回来,真以为他们伤口鉴别白学的吗?他心里默默怪怨上顾三司了,毕竟是顾三司指导现场,让人这样把尸体拉回的。
突然,一只手出现在小杨的眼前,小杨被吓得闪开了,他目瞪口呆看着顾三司的说:“哥,你口罩不带,手套没有,直接就上手?”
小杨留下话,急忙起身走向放着工具的桌面,取出新的手套和口罩,递给顾三司。
顾三司接过手套口罩直接就戴上了,沉默不语的看着已经被放置平躺的尸体,那张已经被血迹模糊的面容,触动着顾三司的内心,想要勾起什么,但又毫无波澜的平静。
只是任谁都想不到,叶百晓会是顾三司的前女友,不过就算顾三司现在见到活着的叶百晓,也无悲无喜,更不要说现在已成尸体的叶百晓。
现在摆在顾三司面前的只是一件物品,一件隐藏着这个案件线索的物品,凶手的杀人过程,杀人动机,都有可能藏在这件物品上,他细看她身上斑驳的伤口,双手一丝不紊的取出缠在身躯的电缆。
梁冰的眼神渐冷,她没想到顾三司会如此恬不知耻,还有脸来处理尸体,可他的这种动作,是表示自己的错误自己承担?梁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解剖实验室内一下子陷入了安静,只听闻两人取出电缆与皮肤摩擦的声音,以及把电缆放到地面的细小声响。
“这凶手的手法真残忍,电一轮人都死了,还持续电击。”小杨见到没人出声,将最后一条电缆放到地上,他提着胆子说:“有些皮肤都形成了暗紫色的烧伤痕迹,电流斑都看不清了。”
顾三司将尸体翻过背面,一大片的暗紫色,他的手摸上后背的时候,可以清楚感受到凸凹不平的电流斑,摸到肩背的时候,顾三司的定睛一看,注视着后颈部的位置喊了一声:“你看一下这里。”
小杨闻声望去,轻咦一声说:“我记得这个位置,没有电缆接触,这是打击伤,是死前受到的打击。”
只见那个部位呈现着淡青色,如果不仔细观察,很容易会与烧伤的暗紫色混为一谈。
一旁看着的梁冰也被二人的声音所吸引,她走过来,拍了一下小杨。
小杨显然知道梁冰要做什么,他让开了位置,转身到旁边的工具桌,严阵以待般望向梁冰。
梁冰上前,探出手捏了一下颈部的肌肉,又将尸体翻回正面,拨开了眼皮看了眼瞳孔的情况。
梁冰一改之前的大嗓门,有条有理的说:“死亡时间凌晨四点左右,死前颈部受到的打击,应该是被凶手一击致晕,这件凶器是长约为一米,直径六厘米的圆棍类,五官的血迹是临死前,受了内伤而流。”
一边注意听的顾三司,微微点头认同说:“我想应该是肺部受了损伤。”
但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梁冰,对于顾三司熟视无睹,听不到顾三司的话一般,她的手在胸骨的位置摁了摁,惜字如金的说:“刀。”
小杨迅速的递过来了一把手术刀,手术刀刚到梁冰的手上,就见她动作干脆的拿起刀,向尸体的锁骨中间,颈部下缘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延着胸前的中间线,划至耻骨。
尸体如同待放的花蕾,两瓣缓慢张开,露出藏在皮层下的脏器,像是花蕊一样点缀着这具躯体。
“止血钳。”梁冰放下了解剖,小杨转眼间就把一把钳送到了她的手上。
顾三司一旁看着梁冰行云流水的动作,即便人到中年,也丝毫不拖泥带水,难怪有点脾气,这处理技术,算是他至今为止见过,最好的也是最迅速的。
审讯室内,已经和八个人谈过话的慕海,口舌干燥,叫杨树倒了一杯水过来。
喝了一口水,慕海干燥的嗓子如得甘露滋润,中气十足的叫了最后一个人进来。
慕海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心情,一下子瘪了,意兴索然,可又不得不装出热情的表情说:“老人家,您家后辈呢?”
林贤眯着眼,嘴角扬起,慈祥的说:“警官不好意思,我无后。”
慕海的脸色唰唰的变得难看,原本作为分局最会说话的人,不知所措的张了嘴,却无声发出。
“警官你要问什么呢,我还得去菜市场买菜,晚了,我的午饭可没着落了。”
“没什么大事,就问几个问题,要事后您觉得迟了,您的午饭我包了。”听到林贤主动开口,慕海机智的接下了话茬。
而隔壁间的赵丰民,则是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吐,除了第一个辛迪,有事实上的不在场证明,其余的人,都是相互证明,并不像辛迪一样有监控为证。
因为今天刚好是上星期冯良平自杀案件的第七天,俗话说头七守灵堂。
冯良平的妻子,翁茹婷与儿子让搬家公司的人,把东西都到了临时住处,她则是抱着冯良平的灵位,在临时住处的客厅守夜。
临时住处离LC区不远,不过是一公里外的出租房区,那一片的房区比LC区要好一点,但是各个要点路口都缺少监控,人蛇混杂,经常发生盗窃事件。
儿子冯绪则没心没肺的拉着媳妇谢敏,叫上岳父岳母在隔壁房间打麻将,这话听得赵丰民,当场七窍冒气,就算是冯良平生前做过对不住他们母子两的事,但是死者为大,怎么都得保有一些尊重把,不尊重也就算了,还搞起了灵前麻将桌。
即便是资历老的赵丰民,也不由得大开眼界,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但是对于这些话,赵丰民是保留怀疑,信口开河的人多了,除了搬家公司的人在凌晨十二点的时候,确认见过他们,往后时段就没有人证物证,构不成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虽说他们的赔偿款项以及签署合同都是死者一手包办,但都曾与死者谈判的时候,发生过冲突。
还有疑点就是,他们都见过死者的最后一面,就是在LC区签署合同的时候,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死者了。
而且富龙集团反应过来的消息,收到合同的经手人并没有见到叶百晓,把合同送过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
“合同啊,那是我送去富龙集团的。”审讯室里,林贤笑眯眯的回答:“叶小姐说临时有事忙,托我把合同帮她送回集团。”
赵丰民惊疑的盯着审讯室里的林贤,一开始看林贤是一个老头,都没有准备这个老头的档案,他沉吟片刻后,又无奈的摇头,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如何对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女生造成威胁,出于谨慎起见,他还是出门,喊来走道上坐着的杨树,小声吩咐杨树去查找林贤的档案。
解剖室内,梁冰拿起一颗心脏,仔细看过后说:“血不凝,膜下有点状出血,符合电击死。”
顾三司在一边频频点头,他一只手翻看着肺部,突然两手齐下躲过肋骨将整个肺部抬了起来,深沉的说:“可见肿大出血,也符合电击死。”
刚说完这句话,顾三司又觉得不对,对比了一下,他发现右肺比左肺要小,小心的将左肺放落,两只手端起右肺看,还说:“梁医你看看这个。”
梁冰的眉头皱起,对于顾三司的使唤显然是觉得厌恶,但是案件要紧,她也不推脱,把心脏放回原处。
梁冰放好了心脏,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被顾三司放在胸骨前的左肺,她再看一眼他手上的右肺,冷嘲的说:“不错,果真被你猜对,是肺部出了问题。”
“放大镜。”梁冰伸出右手过去,接过顾三司手中的右肺,又低头用左手扒开左胸腔看,有明显的积血。
在一旁随时待命的小杨,接到指令,立马就从工具桌那取来了放大镜,放置手术床边。
梁冰擦拭了一下右肺上的血液,又将肺放下,用放大镜仔细的看,发现上面有几个小红点,她惊叹一声:“这是我职业生涯,见过生命力最顽强的人。”
梁冰像是发现异宝奇珍一样,满脸的兴奋,激动将两个肺切开捧到另一张手术桌上,念念叨叨的喊着:“小杨把手术刀和镊子拿过来,我要切片看看。”
顾三司沉默的看着梁冰的行为,近乎疯癫,与刚到解剖室看到情况相反,这个中年妇女无论是愤怒还是兴奋,两种情绪都是以极端的方式展现。
顾三司皱着眉头思考,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的神经,当他想抓住的时候,却又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