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里,更深露重,室内燃烧的红烛一点点滴在岸上。
词曲消歇时,整间大厅鸦雀无闻。县令王大人的脸上层层忧色,额上几乎沁出汗来。我没有想到这人竟会让王大人如此有压力,他的喜怒似乎决定了厅中半数人的性命。
“早知道我应该劝劝姐姐,看来王大人起初的担忧极有道理”我在心里想着,惴惴不安。
那人始终一言不发,断断续续的两三声掌声竟似前世旧梦,我几乎不知道身在何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人脸上一团氤氲的喜悦,渐次消失,我已知事情不妙,却不如气氛可以凝重至此。
一众舞女个个垂头,一语不发。他不不说一句话,我们连谢场的资格也没有。
王大人不时抹额,我看得出他已经难以掩饰内心的惶恐。
寂寂夜里,只听到一个人缓慢的脚步声。他从高高在上的座位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似乎千里远。我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这时见身边舞女已经悄然退开,我也连忙退了两步。
姐姐仍然似花团中那一抹红蕊,她脸色如常,静静站着。
那人渐渐走到她面前。空气中一团死寂,遛鸭子的年轻人几次想要打破僵局,可他轻轻查看了这个不知道什么人的脸,便渐渐不再尝试说什么。
“看来我们是要倒霉了”我在心里嘀嘀咕咕,一面已经做好了准备,倘若这些贵族真的要鱼肉百姓,我和姐姐必然不能束手待毙。
不能白瞎了我们的十年辛苦。
那人终于停下,他细细的端详着她,脸上的神色叫人难以判断,他是喜悦或是气愤。
他轻轻扶起姐姐的下巴,姐姐便轻轻抬起头。
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惧色,我暗暗感叹,姐姐就是姐姐,倘若是我,势必露怯。
“你的胆子不小哇”他说。
一日之内,我和姐姐连遭两次这般夸奖,我想,这都是师傅的功劳。我苦笑不得。
姐姐一言不发,静静站着,她的脸上也无风雨也无晴。仿佛,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生了气的旧友,仿佛,她心中早已料定,他的气不会生很久。
“为什么选这首歌?”他背过手去,面向众人。好像,他知道这些人跟他一样好奇。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奇怪的威严,让观众不得不对他的话题感兴趣,让被问话的人不得不回答这个问题。
“民女不知这首歌有何不妥”姐姐淡淡的讲道。
“是吗?这首歌几乎是陈叔宝自取灭亡之征兆,姑娘此时唱这首歌是何意呢?”
姐姐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她略静了静,说道:“人家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这首歌虽是靡靡之音中的代表,可是,它未必不能够警醒世人啊”
姐姐的话音未落,我看到王大人的额上汗珠如豆大,一粒粒滚下来。
我以为姐姐说的都是对的,可是看到王大人的表情,我知道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