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答话，斜睨了一眼琴案。
我看到琴案上正摆着一张画，与我当日在河源小筑姐姐房间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一个白衣男子的背影，线条勾勒的极为简约，像是一幅小小的缩影。我凝视着那画，心里好奇不已。姐姐为什么要在这个人面前表露心迹？
当日我不曾见过那个白衣男子，现在已经见过了，心中便觉得那人温润妥帖，似一只极上等的玉，即使佩在身边都足够养人。嫁给那样的男子，应该是姐姐的福气。
而眼前的这个人呢？他对姐姐似乎已不可自拔。
我看到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愤怒，装作若无其事的喝茶，可是眼前始终不曾绕过那画。
“你知道我从不喜欢穿纯白的衣服吧？”
姐姐淡淡点头：“我知道。”
那人又道：“我也讨厌一切穿白衣服的男人。”
他穿得极为冷淡，可是话语里像是有很多的愤怒，被她狠狠的压在舌尖。
我心中一凛，瞧着那人神色，心里莫名觉得胆战心惊。姐姐却一脸平静，丝毫不在意那人眼神里的盛怒。这个人身上似乎无端有种权威，令人不敢挑战。
姐姐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淡淡拿起他的杯子，为他添了一盏茶。
他似乎极为感动，凝神望着姐姐的脸：“凝蕊，我想你总有一点关心我。”
姐姐急急脱离他目光的笼络：“阁下是千金之躯，凝蕊不敢怠慢。”
他垂下眼睑，似乎颇为失望。姐姐连一点儿幻想都不愿意给他，而且每个理由都合情合理。我低着头，小心的隐藏自己的呼吸。
婢女们不知何时都已经跪下了，一个个整整齐齐，低着头，一言不发。
“凝蕊，你知道吗？你但凡对我有一点柔情，也许，我会很快下定决心。”
他要下定什么决心？我不知道，只是觉得此事重大，不由凝神细听。可是姐姐仍旧一脸平静，仿佛这人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哪怕他提到她的名字。
烛光笼罩着姐姐的脸，我只觉得她平静的出奇，冷淡的出奇。
那个人也一样，细细的看着姐姐的神色，不多时，微微叹息一声，他转身走出去。一众侍女也跟着出去，室内再度恢复静寂。
我看到姐姐平淡的走到琴案边，轻轻的抚着琴弦。
琴声悠扬的传出来，我听到她弹的是百鸟朝凤。
那人忽的回过头来，一层阴翳笼罩在他的脸上，他漆黑的眸子里全是忧伤。我只听得啪的一声，他将一盏烛台打落在地上。
婢女们个个忙不迭跪下。
看得出他已经竭尽所能，他本来并非这样耐心的人。
姐姐依然静静坐着，仿佛一切与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