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骁跑着，他不知道自己哭了，也许根本不是哭，更像是一种恨，恨自己。人的底线相当软弱，第二次，这是第二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吗？闫骁知道自己这个人没什么底线，打架撩妹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好像在他一开始这么做的时候，心里就不起波澜。
兽性是真实存在的，而且绝不会离开。
提示音刺耳地响起来，冬的声音像在他耳边响起：“恭喜完成任务，休息二十分钟。”
挣扎又有什么用呢？
“我……我想重做一次。”王静吞了口口水，对廉洁少校说。
廉洁少校盯着检测屏幕上显示的数据：“理由？”
王静挪得离廉洁少校更远了些：“我觉得有问题。”
廉洁少校似乎是看了看时间：“给你十分钟。”
呼延胧则是连输五局，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汗。
闫骁淹没在混乱的二十分钟里。
呼延胧眼看又要被将死，却想不出任何奇招来，只能等待冬落下致命的那颗棋子。他慢慢对于绝望的来临感到麻木，就像是被千刀万剐过的尸体，再掉两块肉在外人看来也毫无变化。
他赢过许多人，包括他的父亲以及一些其他长辈，他欣赏着他们隐藏在笑容中的无奈与不甘。棋局如战局，诡谲多变，明枪暗箭，都是为赢而生。
这不是冬想要告诉他的。
冬是智能AI，被创造的意义只在于掌控考核的顺利进行，它根据对于碳基生命的综合分析指定考题，如果他们能够活下来的话，相信这次考核将会使他们更好的适应接下来的生活。
“综合指标建议：技术类，驾驶类，维修类等。”
维娅中校正看着屏幕上画面，那是个巨大的曲面屏，只要有维娅中校的指令，它甚至可以变成一个全方位的放映室。维娅中校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呼延胧和闫骁，她或许想要在他们中间选一个合适的人作为“桥梁”，不过似乎没得选。
闫骁很快又进入下一个房间，没有明亮的灯光，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房间，只有一把椅子。
“开始回归W119-2中型舰艇。”
闫骁又感受到晃动，并不剧烈，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在下降。
“开始投影。”
闫骁还没理解“投影”的意思，下一次考核就开始了。
“来的好早啊。”
“是啊，来补作业。”
闫骁听了早就不可能出现在这种时候的话。他眨眨眼，千真万确，他就在教室里，每天最熟悉的地方。
他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脆弱无力的感觉牢牢地抓住了他。“我在哪？”闫骁小心翼翼地出声：“几点了？”
武鸿琳推了他一把，笑道：“傻了吧你！你说几点了！五点了，回家睡你的觉去吧！”越来越多的同学来到教室，天已经蒙蒙亮，平凡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上七点十五分。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快做值日！别补作业了！”流动的学生们以更快的速度流向教室里每一个地方。
班主任出现在教室门口，手里提着包，扯开了嗓子热热身子：“值日生每天早来会儿！别在那硬坐着等！闫骁督促他们拖地，开窗户！……”
闫骁显然愣住了，渐渐的，好像有眼泪在打转。以前最讨厌的，现在最向往的N点一线的安定生活。大家都不必为活着而担忧，考试压力很大，生活很有规律，没什么值得激动的事。
班主任是个老女人，性格老辣，成天皱着眉骂人。
闫骁看着所有人，都有些难过。
“赶紧拿出书来背，每天早上的时间多金贵，就在那儿打了瞌睡了！”班主任一道命令下去，教室里立刻响起了有规律的嗡嗡声。真让人瞌睡，早读的三十分钟总是学生们与瞌睡虫大战三百回合的时间。
其实一天很短，闫骁没少混日子，坐在最后一排，唠唠嗑，睡睡觉，打打牌……就是这样无聊且迷茫。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都是假的。
闫骁反常的平静了，深呼吸之后自言自语道：“任务完成，申请下一场考核。”
投影消失了，他有片刻的不适应强光，眨了眨眼。
仍旧在那里，冬的声音响起：“请您选择剔除本舰艇上的一名队员。”
屏幕上显示着所有人的名字，他的伙伴们，廉洁少校，维娅中校……还有很多他根本不认识的人。
“三十秒倒计时开始。”
闫骁只是随意一瞥：“你想让我变成什么呢？你先告诉我的，我是动物。现在呢？你怎么让我做人？”
闫骁应该很早就做出了选择。
“我选好了。”
“立即执行。”
房间里的灯突然全灭，闫骁仰头看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冬的声音响在耳边：“剔除闫骁。”
剧烈的晃动传来，这样剧烈的声音让人心生畏惧。像是一个大摆锤在沉重地摆动。
玻璃碎了一地，闫骁的本能反应使他的眼睛免于受伤，整个房间的墙壁都碎了，其实并不是墙壁，它们只是投影玻璃，呈现的是奇特的如水滴状的“容器”。在一片稀里哗啦的碎裂声中，冬的声音依旧清晰：“恭喜通过考核，您辛苦了，闫骁少尉。”
冬送来了食物和水：“王静完成考核，制取纯净水。”显然这是一句通报，正在考核的其他人都收到了分配好的食物和水。
当然，跑完五千米的孙欣除外，他的身体出现脱水、心率不齐的症状，被带到医疗单位治疗。
现在摆在所有孩子们面前的共同难题是：喝还是不喝。
最后转化为：相不相信伙伴。
闫骁表现出异常的冷静，把水杯举到眼前，轻轻晃了晃：“冬，我能相信你吗？”
冬无处不在的声音回答：“不能，请永远不要相信我。”
闫骁喝掉了水，没有出现他自己预料中的立刻倒地而死的场景。这是蒸馏水。
其他人不得不饮用这杯水的原因是冬计算好了他们在各种条件下的消耗，估计了统一值。
秦百信应该很早就渴了，这样高强度的练习真的让他在靠近自己的极限，他头一次因为做题而哭得泪流满面。
“全员统一。”
闫骁完成了所有考核，成为第二个通过考核的“勇士”。
“罗耀澄怎么样了？”闫骁发现自己处在陌生的长廊里，四处环顾，空无一人。冬回答：“罗耀澄正在准备第二次考核，他共有六次机会。”
闫骁问：“他的考核内容是？”
“驾驶舰艇。”
闫骁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觉得他能行？”
“通知，维娅中校与您在会客室见面。”一条蓝色的线指明了道路。闫骁闭上了嘴，是的，惴惴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