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外有一片野生的李子林,每每这个时节,苏禾都会去李子林采些熟透了的李子回去给慧姐以及胭脂楼的姐姐们吃,起初吃着还新鲜,后来吃多了也就腻了。但是苏禾还是乐此不疲的去采,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银子买些更好的东西回馈这些对他好的人。
李子这东西,少吃几颗解解馋还可以,吃多了也不好,反正打小便常听身边的老人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底下埋死人。”老话既然能传下来,自然也有它的道理,所以苏禾每次去都采不多,了了十数颗而已。
此时的李子林内却整整齐齐的站立着数千人,个个银甲银枪银马,庄严肃穆。看上去震撼无比。
苏禾抬头看了看构栏内的叶小仙,今日依旧美的不可方物。姿态优雅的叶小仙,十指拨动身下琴弦,醉人心脾。再加上她那宛若铜铃的嗓音,绕梁不散。
台下叫好声,掌声不绝于耳。偶有想要套近乎的醉客,招来身边的龟公递上一张分量不轻的银票打赏,为的也就是博美人一笑。
最前面那个被唤作苏锦言的公子,手持折扇闭目聆听,不时的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一口杯中香茶。
苏禾看了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公子哥。又低头看了看身上这穿过许多年的大红袍子。记得这件唯一的大红袍还是慧姐早些年亲手为他缝制的,在当时,苏禾可是高兴的几天都没睡好觉。
“这就是小王爷吗?果然气宇轩昂,一表人材。”苏禾不自觉的与自己比较一番,羞愧的低下了头。
苏禾摸了摸怀中的胭脂水粉,无奈一笑,大踏步往楼上走去,往常仙儿演奏时他也是这般去仙儿闺房等她。
只是还未踏上木梯,便被孙妈妈拦住。
“小苏禾呀,那个……你今个先……先回吧。”
“为何呀,孙妈妈?有何不妥吗?”苏禾看着孙妈妈有些反常的作态心中有点奇怪。平日里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交际老手红过脸?
“总之,今个不太方便,你先回。要不我让你花姐姐领你去她那,陪你喝喝酒听听曲如何?”孙妈妈越是如此苏禾越纳闷。
“好妈妈,到底怎么了你说明白些,不说清楚我不走。”苏禾原本想使出自己那磨人的娇术,可孙妈妈接下来的话让苏禾如遭雷击。
“小仙啊,今个让苏小王爷包场了。一会就回房,你在的话不合适。”孙妈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妈妈别拿我寻开心,仙儿是金鱼,咱胭脂楼谁人不知。”苏禾有些将信将疑。
“那是平时,这一次是人家仙儿自己情愿的。你也不看看对方是谁,那可是小王爷。圣上身边的红人,哪个女子会不动心?再加上人家小王爷也不嫌弃小仙是红尘女子,愿意纳她为妾。说是赶明儿就为她赎身。”
“将来我的夫君一定要是那能文能武的大将军。在家时他提笔作诗,我一旁研墨,在沙场他负责杀敌我负责叫好。”
“要问这苏锦言是谁?那可是当今朝廷苏添苏王爷的长子。咱们这位小王爷可不简单,文能出口成章,七步成诗,武能上阵杀敌,百步穿杨。偏偏模样又英俊潇洒,不知有多少名门之后的小姐暗许芳心。”叶小仙与说书人的话在苏禾脑中响起,如同晴天霹雳,打在苏禾心头。
“我说小苏禾,想开点,要说姑娘咱这胭脂楼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你干嘛非得在叶小仙这一棵树上吊死,是吧。哎呦……妈妈知道你心中难过,听妈妈这个过来人的话,过一阵子就好了啊。这样吧,今晚你就留这,我让你花姐姐陪你。”孙妈妈见苏禾难过,心中多有不舍,忙上前宽慰。拉起苏禾的手往楼上走去。
苏禾如同失去了魂魄,被孙妈妈拖着进入了花姐的房间,强行按在凳子上坐下。
不多时花姐姐扭着纤细的腰肢赶来,身后还跟着许多端着酒水佳肴的龟奴。有时候苏禾觉得花姐整日这般走路,会不会哪天不小心闪了腰。
其实苏禾此时压根就不在乎身边发生了何事,整个人如同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自己的心似是被一张大手握着,揪着。有些疼,也有些酸。
要说着孙妈妈还真不是有意敲打苏禾,只是她比谁都知晓一个道理,那便是长痛不如短痛。
也不知怎的,一杯杯清酒下肚苏禾却没有任何醉意,直到喝完了整坛的杏花村,这才有了些畅快淋漓的感觉。
苏禾摇摇晃晃的起身掏出自己为叶小仙准备的胭脂水粉塞进花姐姐的手中。
“花……花姐姐,送你了。天……天色不早了,我得回茶楼了。”
能在这胭脂楼混的风生水起,可见这花姐姐也是个伶俐人儿,自然看出今日的小苏禾有些不一样,其实大概也能猜出为何。这小苏禾看上叶小仙这件事整个胭脂楼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明白,除了叶小仙自己。或许叶小仙自己也清楚,只不过……只不过难得糊涂而已。
见苏禾要走,花姐姐忙拉住他的手将他拉回座位坐下。
“走什么走,姐姐我还没喝够呢,再陪陪我,与我说说话。像我们这些红尘女子,身边能有几个知己的人儿,这来来往往的都是客,要想找个能说说话的主儿可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把你小苏禾盼到房中了,企能这么轻易的让你走?来,再喝点。”
说着又打开一坛清酒给苏禾斟满,并将自己的身子向苏禾靠了靠,一股好闻的脂粉味传入苏禾的口鼻,再加上花姐那半露的雪白胸脯,认谁说自己不动心估计都是假的。
总之苏禾当晚是没走得了,这一夜不用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禾被花姐破了瓜。同一夜,或许还有一人也在共度良宵。
早上在花姐床上醒来的苏禾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看了看一旁裸着身子的花姐姐,心中懊悔不已。
都说酒后乱性,一点也不假,自己守了这么些年的清白身子就这么没了,早知如此当初何苦如此忍着?再说昨夜确实喝的有些多,自己压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别提品一品滋味了,总之稀里糊涂的。
苏禾小心翼翼的抽出花姐脑袋低下的胳膊,悄悄起身更衣,想要溜之大吉,没成想刚一回头,花姐正托着腮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吓得苏禾一个趔趄差点坐在地上。
这番行径,逗的花姐咯咯大笑。苏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那个……花……花姐早。昨个……昨个喝的确实有些多,你……你……你……”你了半天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要说花姐还是风月中过活的女子,一点都不觉娇羞,起身随便披了件纱衣踱步到柜子旁弯腰取出一个小木匣。
自这个方向看去,花姐那妙曼的身子被苏禾看的一清二楚,更要命的是此时花姐身上只披了件纱衣,比光着身子还要多上几分魅惑。苏禾忙扭过头不敢多看,暗暗的吞了一口唾沫。
花姐扭着雪白的大腿走到苏禾身边,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放到苏禾手中笑道:“小苏禾,姐姐答应过你,要给你包个大红包,姐姐决不食言。怎样?分量够重不?”
包裹有些分量,看样子应该是不少银子。但落在苏禾手中的却犹如千斤。苏禾知道这银子或许是花姐姐几年的积蓄,虽然看着花姐的模样很是轻松,但苏禾心中了然,这花姐姐对自己还是有情在的。
苏禾将手中包裹递还给花姐,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胭脂楼,认谁与他打招呼苏禾都未回一个字,只是期间在门口的牌坊底下碰见了出门送苏锦言走的叶小仙时,稍稍驻足。苏禾猛的抱住叶小仙的脸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转身就跑,同样也没说一句话。
只留下了两个女子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不同的是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还有便是,一个泪流满面,一个呆若木鸡。
苏禾有些奇怪,按说平日里这个时辰茶馆里应该已经有不少茶客过来听书了,但今日茶馆门口却冷清的很。自己昨夜一夜未归,少不了又要挨慧姐的臭骂。
苏禾在拐角处来回踱步了许久,脑海中出现了一会回去后要发生的一幕。慧姐指定会掐着苏禾的耳朵大骂:“哎呦喂,小兔崽子,都敢夜不归宿了,说,昨夜在哪个窑姐被窝里撒的泼。”想到此苏禾就不寒而栗,伸手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多想无益,大不了就是挨顿骂呗,自己挨的骂还少吗?苏禾下定决心,咬牙踏进茶馆的大门。
刚一进门,苏禾便察觉到不对。
茶馆内往日的喧嚣不见踪影,一个前来品茶的食客都没有,就连平日里倍加勤勉的说书先生都未见到。只有一个陌生面孔坐在靠里的一张桌上品茶,慧姐就坐在那人对面,一脸的肃穆。还有便是那个佝偻掌柜,依旧坐在二楼的楼梯口独自饮酒,虽无言,但气氛却莫名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