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欢悦,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娇滴滴,恨悠悠,***愉,反倒换来分别时的心痛欲裂。琵琶声款款,娇娇脆脆,大珠小珠落玉盘;杨柳扶风,虽是秋分,鸟鸣莺啼依旧婉转。西子湖畔停画舫,醉花楼上倚怨女,过尽千帆皆不是,钗环慵懒,珠帘幽卷西山雨。
“怎么又下雨了?鬼地方!”土狗生气地嘟囔了一句。
经满芳庭老鸨麻姑的指点,三人无奈,想着案子总得装模作样地办吧,便懒懒散散地来到了不远处的醉花楼。与满庭芳相比,醉花楼的地段着实不错,位于临川府最热门的风景区西子湖畔。
此刻,雨丝笼罩下的湖面格外迷人,宛如被层层细粉涂抹,精心化妆勾勒,之后又加上滤镜美颜等特效拍摄的模特;脸上身上每一细微处都洁白无瑕如陶瓷,细腻温润如美玉,腰细腿长,盈盈一笑,眉目传情,婉转动人,瞬间秒变为人间尤物。
雨丝飘忽、细微,如刚梳下来的猫毛,绵绵软软;如细丝,隐隐约约;如轻烟,飘飘渺渺;仅一小会儿就飘散殆尽。像是给天空挠了挠痒痒;又像是恋人间的烛光晚宴,稍稍点了会儿蜡烛,放了点音乐,只为增加些情调,等吃完了桌上的食物,就熄火了,赶紧进入下个日程安排,该干嘛便干嘛去……
雨过天青,如果说雨中的西子湖是幅水墨画,那么天晴之后的湖面就是一幅工笔画,湖畔的亭台楼阁不再被烟云缭绕,雾气蒸腾,立即流露飘散出人间最世俗的烟火气。
“哇——好香——”猪头激动地用猪鼻子四处嗅着,寻觅着爆炒鳝鱼的香味儿,最后锁定醉花楼的后厨,三人一块儿循着气味进入了醉花楼。
花姑身着绣袍,扭动腰肢,轻移莲步,秋日里却握着把团扇,风情万种又遮遮掩掩地迎了出来。扇子底下小心地露出一双忽闪的亮眼珠子,扇子挡住了她额头的胎记,却没能遮挡住眼角的鱼尾纹。一笑起来,那鱼尾纹像是担心被人忽视冷落,故意用刀子勾勒了一番一般,深刻而鲜明。
“花栗鼠——!”猪头指着花姑大叫,他仿佛认出了一个在逃十年的通缉犯,其兴奋激动之装难以言表。
花姑闻言,十分生气,竟然一下就被人看穿了老底。但又得佯装出一点都不生气的模样,于是竭力又使劲地扭动了一番腰肢,似乎在排毒,要把心中的不乐意和假装乐意时的别扭与委屈都给尽快排干净。接着索性放下手中的团扇,如同已经英勇就义了一样快步迎上去,用固有的妖媚神情专业地笑道:“是什么风把三位爷给吹来了?”
猪头闭了一下双眼,享受地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进入口腔时他用舌头舔了一遍上颚,宛如尝到了美味,随即笑着说:“花姑,是你这儿的爆炒鳝鱼的风儿把咱们给吹进来的……”
“哦,爷真实在!”花姑不知是赞扬还是在贬低猪头,啧啧赞道,“奴家还以为是咱们这儿姑娘的花香,粉香,头发里的桂花油香,身上的体香,夹杂在这湖畔的柔风里,把爷给吹进来的……原来爷只要一盘鳝鱼就能打发了的!”
“咳——咳——”土狗清了清嗓子眼,直奔主题,严肃地说道:“我们是来办案的!”
“对,对,我们来办案的!”麻雀重复土狗的话,向花姑强调了一遍。
花姑从腰间拉出丝绸手绢,一点也不紧张,仅是眼珠子上下忽闪的频率更快了些,像极了账房先生手指下的算盘珠子在迅捷地计算着钱数。只见她甩了甩手绢,细声细气地问道:“爷说的是什么案子?”这话问的,好像她这儿有许多案子一样。
土狗又哼唧了一声,心想:我咋感觉这婆娘好像有许多案子,仿佛要提供一份案件菜单,让咱们选择……
猪头插嘴说:“当然是红霞的案子!”
“笨蛋!”麻雀瞪了猪头一眼,脱口而出。
“哦,原来三位爷是为红霞而来……”花姑说着,显然身体更放松了,转身又将手绢塞回腰间,咯咯笑道:“满芳庭的红霞确实跟我很好,咱们可是结拜了的金兰姐妹,三位爷若是要打听红霞的事儿,算是来对地方啦!”随即又坏笑着用手背掩住嘴唇,问道:“肯定是麻姑让你们来找我的吧?她对衙门的事儿真够上心的!”说完,又讥笑了好一阵子。
“有什么好笑的!”土狗厉声喝道,“人死了,咱们可是来找杀人犯的!”
“啊?谁死了?”花姑闻言立马花颜失色,一脸惊恐地望向土狗。
“红霞死了!”土狗声音锐利地回答说。
“啊……啊……她……死了……?”花姑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再次询问,要求土狗他们确认。
“是的,红霞死了!”麻雀回复道。
“怎么会……昨儿还好好的!”花姑随即又掏出手绢,开始呜呜哭泣。
“你昨天见过红霞?”土狗问道。
“是的,昨日上午,大约卯时,我刚起床,吩咐厨子给……准备早点,她就来了。”花姑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故意隐没了一位大人的姓名。
“她找你干嘛?”麻雀追问道。
“对,她干嘛找你?”猪头颠倒了一下语序,重复问了一句。
“她就找我借……借些……银两……”花姑结巴回答道。
“她借银两做什么?”土狗继续追问。
“她说想让神机妙算堂的香姑给她炼颗丹药……”
“仙丹?”猪头从来没尝过仙丹的味道,不免神往。
“也不是仙丹……就……就是……养颜的……”花姑的眼珠子忽闪了一下,像是在掩饰什么。
“养颜的仙丹?”土狗装出一副怀疑的模样,狠狠地瞪了花姑一眼,想试探真假。
花姑害怕地招认说:“不……也……不是养颜的……”
这一招很奏效,土狗心里开始得意了,厉声喝道:“她找香姑到底干嘛?”
“买些堕胎药!”花姑终于招认了。
“哎呀,原来道姑还干这个!”猪头心里不禁佩服古代的神职人员,竟然还要兼任医务人员的工作,多才多艺啊。
“是……是……香姑杀了红霞……?”花姑试探着询问道。
“差不多吧!”猪头认为可以结案了,“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红霞拿了你借给她的银子去神机妙算堂找香姑买堕胎药,香姑见财起了贪心,就杀了红霞,抢走了银子。对,就是这样的!”
“可是……我……我……借给红霞的银子不多啊!就两钱而已,香姑不至于为了两钱银子就杀人吧?”花姑补充道,“听说香姑平常的生意还不错,她既会炼丹,又会算卦画符,还会招魂附身。一月赚个五六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难不成仅为了两钱银子就杀了红霞?”
猪头见花姑反驳他的推断,生气地吼道:“老子说是香姑杀人,那就是香姑杀人,难不成是你杀的?——”说完,猪头故意用手指指向花姑,花姑惊恐地躲开猪头手指指着的方向,然后甩动手绢,求饶道:“爷,你说的对,肯定是香姑杀人。我……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那你说香姑人在哪儿?”麻雀问道,“红霞死后,香姑就不见了,你见过香姑吗?”
“没……没……没见过……”花姑急忙否认,害怕惹祸上身。
但见三位捕快一脸肃然的模样,连忙扭头喊道:“连妈,你出来一下!”
从后堂应声跑出一个围着围裙的老妈子,恭敬地问道:“大娘,您有啥吩咐?”
“你……你……见过香姑吗?”花姑指了指猪头等三人,补充说道:“这三位衙门来的爷,要找香姑……”
连妈一听是衙门来的爷,不免有些紧张,随后说道:“今儿早上,我……我……去湖边买鱼时,确实看到香姑……”
“她就在这个湖边?”土狗问道。
“是……她……她有个相好的,就住湖边……”连妈说道。
“道姑有相好的?”猪头笑道。
“她那相好是干嘛的?住哪儿?”土狗厉声问道。
“就住茅廊巷,是磨剪子的……偶尔也……也去江边钓鱼,卖鱼……”连妈交代道。
“她那相好叫什么?”麻雀问道。
“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香姑经常去找他……”连妈害怕地说。
后厨里各种菜香渐渐散去后,飘来一股酒香,午饭的时间到了。
花姑为了缓和气氛,也为了搞搞关系,笑着邀请道:“三位爷,不如先用了午膳再去查案……”
“这个可以有!”猪头欢笑道,“算你懂事儿!”
于是花姑带着三人进了一旁的小花厅,连妈上菜,只端上来一盘爆炒鳝鱼,外加一碟炒青菜和一盆莲藕汤。“就一个荤菜?”猪头不满地大声嚷道,根据他的鼻子报告,显然刚才厨房烧的远不止这一个荤菜,只不过他刚才特意仅对花姑强调了一下这个菜,没想到花姑竟然只给他们上了这一道荤菜,而且分量也很少,明显就是匀出来的。
花姑急忙吩咐连妈:“赶紧的,再拿一壶桂花酒上来。”随即对猪头他们赔笑说:“爷们,你们今儿来,事先没打招呼,奴家不知道,所以没准备。等下回,奴家一定好好请爷们吃一顿,补上这回的不足。”
“可我刚才明明还闻到了红烧鲫鱼、红烧肘子……好些荤菜的气味儿!”猪头愤恨地说道。
“那些,那些都是其他大爷昨儿个就预订好的,下次一定给您几个补上……”花姑讨好着说道。正好连妈端上来一小坛桂花酒,花姑连忙吩咐连妈打开酒坛子,给三位捕快爷爷给斟满酒杯。
“算你识相!”猪头见花姑比满芳庭的麻姑待他们客气有礼,就居高临下且不冷不热地表扬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