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来到一片黑雾弥漫的森林边,辨不清方位,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巍峨巨大的白塔,塔型有点奇异。他预想中的月轮塔应该符合藏塔的形制,或许会掺入一些阿旃陀石窟的风格,但令他惊异的是眼前的白塔跟他过去见过的汉地的佛塔、藏地的佛塔、日本的佛塔……似乎跟世界上的佛塔都不一样。土狗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搓了搓眼皮,再睁开双眼,看得更真切了。他惊讶地张大嘴巴,差一点流下哈喇子,“啊!确实不一样……”
一般的藏塔从下往上分六层,分别代表地大、水大、火大、风大、空大、识大。这座白塔也可以说是分六层的,但造型绝对奇特。最底层是一个巨型白色千叶莲华图案雕琢而成的金刚座,往上一层是两个分开的半月型轨道,再网上却是一个正在缓慢旋转的巨型轮子,正好卡在半月型轨道上运行。第四层安放着一对人头鸟身的不知啥仙人雕塑,往上第五层应该是一尊端坐着的女性佛像,最高层是一颗顶在女性佛像头上的硕大闪亮的明珠。
“乖乖……这到底是哪里?”仔细审视完周围的环境,土狗的腿开始发软了。这地方安静地让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土狗很害怕听自己的心跳声。他平常基本没有独处的时间,按他自己的话来讲:要是让他一个人呆着,还不如杀了他!
可此时……
他咬牙又跺了跺脚,朝巨型白塔的大门走去。那扇大门像一只巨兽的嘴,狰狞凶恶。土狗犹豫了,他不敢走进去,在塔前就地跪拜了三下。忽然大地开始剧烈震动,眼前的景致立马变得恍惚乃至模糊……
“喂——喂——,醒一醒,土狗,醒一醒……”耳边传来麻雀粗暴的喊声。
土狗睁开眼,深深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一场梦而已。
麻雀抱怨道:“你这人真恶心,睡觉又流哈喇子,又咯咯地咬牙,又乱蹬腿……想干啥?”
“你不也一样!”土狗回击道,“你以为你睡相好?谁有一回从火车卧铺上掉下来的?”
说到火车,麻雀回神道:“土狗,虎爷昨晚没回来,咱们的回程路费难道要自掏腰包?”
对啊,天都大亮了,就再没见着虎爷,难不成出事了?土狗也开始担心。随即说:“赶紧弄点吃的,然后咱们去昨天那条小道找他。”
那个梦像一个幽灵始终盘桓心头无法抹去,土狗从来没有这样疑惑过,他一边走山路,一边还在思忖那个梦,以及梦中的自己:既然已经到门口了,干啥子不进去?这太不像老子一贯的作风了!
他跟麻雀快步来到昨日寻到的那条只容一只脚掌长度的悬崖小道,大概是被山上落下的大石块砸的,今日再看这小道,已经细得要用“鸡肠子”来形容它了。
“咱还进去吗?”麻雀退缩了,想打退堂鼓。
“回家的路费怎么办?”土狗问了一个最切中要害的问题,于是两人硬着头皮靠着山崖,如蜗牛一般吸吮着崖壁,艰难前移。
气温虽低,挪到小道的中间位置,两人早已大汗淋漓,再往前,似乎连摆半只脚的地儿都没有啦。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眼皮底下真是万丈悬崖,摔下去铁定死了;往前几乎需要双手攀住岩石,运气佳的话才能过去,不然也肯定掉下去摔死了。
“继续……”既然两边都是死,还不如赌一把,土狗对麻雀努努嘴,叫麻雀别分心。
两人的手指几乎扣进了岩石中,用臂力让自己通过这条也许是世界上最艰难的路。
终于来到一块大的突出山崖很多的岩石上休息了,再往前竟然有一条平坦的泥巴小道。
麻雀重重舒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庆幸地说道:“我知道虎爷为啥不回来找咱们了,刚才这条路,我瞅着这辈子也只愿意走这一回的……”
“你小子也太小瞧虎爷了,他难道跟你一样胆小?”土狗哂笑着回敬麻雀。
麻雀自觉无趣,急忙直起腰往前走,都不愿搭理土狗了。
土狗小跑着追上去,赔笑搭讪道:“哎,哎,我说你这样就生气了?太无趣啦!哥咋觉得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反正我就是胆小鬼……”麻雀赌气道。
土狗还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峰回路转,眼前确实出现一个洞。洞口很小,就容一人低头能通过,里面隐约有亮光,似乎还点着蜡烛。
麻雀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榔头。
“你干嘛?”土狗有点不解。
“你说虎爷一夜未归,是不是被这里的坏人给灭了,当然得小心点……”
“有理!”土狗也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莽撞了点,出门在外,而且还是这样的荒山野岭,小心为上。他侧着身在洞口边往里窥探,麻雀在另一边闪动着那双细小的眼睛往里打探。观察许久,两人确定里面没有会动的活物,土狗就壮着胆先走了进去,麻雀盾后。
洞内点着一排蜡烛,眼看快燃尽了,蜡烛的前方似乎供着好些块大小不等的鹅卵石。
土狗拿起这些鹅卵石在跳动的烛光下,仔细端详,思忖了会儿说:“这莫非就是原石?”他抬头望向麻雀。
“你是说翡翠原石?”麻雀的语调立马兴奋了,急忙抓起地上的石头往自己背包里塞。
“你这个笨蛋,你想重死?”土狗讥讽地笑道,“老子就随便一说,你这贪财鬼就开始敛财了?”
麻雀咧着嘴笑道:“哥,咱们来这个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发财,要是不让拿,干嘛来受着罪?”
“也是!”土狗再一次掂了掂手里石头的分量,“麻雀你说这些石头是谁的?不会找咱们吧?”
“肯定是祭司的,昨天那个卖药的不是说了吗?这个洞是祭司住的。”
“那么祭司人呢?”土狗又仔细扫视了一圈洞里的环境,实在有点逼窄,洞里根本藏不住人。
“对啊?人呢?”麻雀也问道,“也没瞧见咱们虎爷啊?你说虎爷到底有没有走到这里?不会是掉山崖下死了吧?”
“就他?哪那么容易死?”土狗知道虎爷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出生入死的,身板应该不错,一条啥狗道,也不至于整死他!
两人正随意侃着,忽然土狗发现了地上的蓝色脚印,借着微弱的烛光,麻雀也看到了。
土狗用脚把地上的灰给扫开,还不只一个脚印,至少有二十来个,从洞口一溜延伸到洞底,都是涂抹上蓝色颜料的脚印。
麻雀伸出自己的脚掌去量,稍微偏大一号,应该也是男子的脚印,但为何要涂上蓝色呢?很明显是示意人从洞口走向洞底,但是洞底是实心的,是死路,那就是一整块山体的岩石,难不成还让人撞墙不成?
“哥,你说这脚印为啥不走直线,而要拐来拐去的?”麻雀看着这一溜蓝色脚印十分好奇。
土狗退回到洞口,在洞口处审视这一组脚印,歪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却又有些怀疑。
“哥,你是不是想到啥子啦?快说!”麻雀催道。
土狗瞪着眼珠子瞧地上,又用手托住下巴,最后狠命地从自己下巴上拔下一根胡子,恍若顿悟道:“禹步?对……对……就像禹步!有点北斗七星阵的态势。”
“北斗七星阵?我说老哥,你武打片看走火入魔了吧?”麻雀不屑地用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挖出一颗耳屎,然后吹了口气,想吹走耳屎。没想到气憋的太足,居然把洞里头可怜兮兮的那几根跳着晃眼的蜡烛给吹灭了……瞬间里面一片漆黑。
“你个笨蛋想干嘛!”土狗火冒三丈,急忙从背包拿出电筒,一束幽微的光线照亮洞内,他接着说,“你先出去,我得好好想想……”土狗说完,甩了一下脑袋,很拽的模样。麻雀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自顾着走出洞穴。
“我先沿着这些脚印走着试试……”土狗头也没回,大声对麻雀说道。
“好的,您请自便,小的就不搅局啦!”麻雀在洞口也很拽地甩了一下头,阴阳怪气地回答道。等他再回头望向山洞时,山洞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土狗竟然凭空消失了!
麻雀还以为土狗因刚和他怄气就耍他,哼哼冷笑两声:“别以为你躲起来我就怕了……这么小的老鼠洞,看你躲到哪里去……”他进洞,在黑漆漆的山洞里摸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别人。麻雀心里有点慌乱,他急忙从包里找出火柴,摸索着点燃洞里剩下的蜡烛残块,洞里充斥着幽暗的黄光时,竟然真没瞧见土狗,这丫还真消失啦?麻雀又急忙蹦出洞外,洞外的地儿很小,一下两下就扫视齐全。除非土狗沿着来路返回了,麻雀又去岩石那边瞧了瞧,没有呀,如果土狗真沿着那条最窄的山道攀岩回去,动作也没如此快啊,真是活见鬼啦!
“土狗最后一句话说什么来着?……”冷静片刻后,麻雀开始前情回顾,对,土狗说要沿着地上蓝色的脚印走一遍。那脚印有何玄机?
麻雀想不明白。要不自己也踩着蓝色脚印走一遍吧!
他急忙回到洞中,借着立马要点完的蜡烛光,仔细瞧了一会儿地上蓝色的足印,既然要沿着这脚印走,就别走漏一个……
麻雀于是踩着蓝色足印前行,走着走着他似乎瞧见前方洞底有一扇门,刚才可没见到这扇门啊,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继续踩着足印往前走,走过那扇门,竟然是一大片被浓雾笼罩的树林子。刚才不是在山上吗?这里的山,大部分都光秃秃的,哪来这么多树木?他抬头,发现这是一片阔叶林,不像高海拔地区。麻雀害怕了,他中邪了吗?场景切换也太离谱了!回头,麻雀想寻找刚跨过的那道石洞门,可身后什么都没有,他更害怕了,索性蹲下用胳膊搂住自己,然后再仰头,恐慌地扫视四围,这究竟是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