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的死,香姑的失踪,让断案心切的王大人也陷入了死胡同,他只能命令衙役们出去搜集翠兰和香姑的各种信息,再做综合考量。
被派出去办事儿的麻雀、土狗、黑雄、猪头四人一路都病恹恹的,懒散至极。
“黑雄,你不是说这案子可以随便了结吗?为什么上头还要派个提控案牍来调查?是信不过咱们?”麻雀一边走路,一边把玩着用于捆绑犯人的麻绳问黑雄道。
黑雄摇摇头,一脸茫然地说:“我也纳闷呢!就死了个区区歌姬,御史台至于派个专员来审查案件吗?”
“会不会是翁牛特大人向上头要求的?我瞧着是因为翁牛特大人太喜欢红霞了,要为她伸冤,这种要紧事儿自然得让王大人那样的专业人士去办!”猪头砸吧着嘴唇揣摩道。
黑雄一脸不屑地说:“翁牛特大人的女人多的去了!他才不会为了一个红霞大费周折,那红霞又不是什么西施再世,昭君投胎。就她那样,翁牛特大人恐怕早把她忘脑后了!”
“那你们说为什么呢?”土狗问道,“我琢磨着,总觉得这事儿背后有文章……”
“啥文章?你想多了吧!”猪头讥笑道。
土狗有些不悦,一甩头,问黑雄:“你知道相国井在哪儿?离这里远吗?”
“相国井就在井亭桥边,转过前头的官涧口就到了。”黑雄指了指前方,随后疑惑地问,“相国井怎么啦?跟案子有关?”
“不是,只随便问问……”土狗含糊地回答,跟麻雀交换了个眼色。麻雀把晚上偷听到师爷独龙跟个神秘人物对话的事情告诉了土狗。两人原本就准备一早跟踪独龙去察看一番的,不料没机会。
“要不我们先去满芳庭查案,回来时我带你们去趟相国井?”黑雄问道。
“好啊!”麻雀说道,“谢谢你啊,黑哥。”
猪头不解地问:“你们为啥突然对那什么相国井感兴趣?那里有啥?”
三人都不理睬猪头,只顾自己走路。
不多时就来到了满芳庭。
麻姑见又是这几个衙役,便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就不冷不热地迎了出来。
拧了拧手绢问道:“呦,今日可是四位爷了!来奴家这地方有何指教?”
“还是为红霞的事儿!”土狗开门见山。
麻姑一脸不屑地嘟囔道:“哎呦,奴家还以为几位差役大人办事麻利呢!怎么杀死红霞的凶手还是没抓着?这不是明摆着让翁牛特大人伤心嘛!”
又搬出那头蠢牛来!土狗一听便心里恼火,却不能发作。
黑雄听说过麻姑的厉害,在这临川府地面上黑白两道通吃,当然不能得罪她,便上前礼貌地拱手作揖道:“麻姑,咱们哥几个今日来叨扰,还有一事要劳烦您和这满芳庭里头的姐儿们……”
“呦,瞧瞧这位官爷,怎么跟奴家说话还这般的客气!”麻姑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其实心里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个小衙役,在她眼里就跟一只只蝼蚁似的。接着表面客气地回应道:“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官爷吩咐,咱们满芳庭的人一定全力配合,不会哼唧半声!”
“咱们先感谢麻姑了!”麻雀急忙道谢说,“您真是个爽快人!”
麻姑拧着帕子,微笑着问:“那到底啥事儿?”
“咱们想向满芳庭的姐儿们问个话……”黑雄说道。
“啊?!问话?官爷,这里的姐儿们个个遵循本朝律例,绝没有犯过事儿,您问话是不是严重了些?”麻姑拒绝道。
黑雄急忙解释:“我们就在这里问,不带回衙门。也就简单询问一下红霞的事,对红霞多做些了解,没别的意思!麻姑,你别误会!”
“哦,这样啊!就在这里问?这个当然可以。反正现在大白天的,庭院里也没客人,官爷要问啥就尽管问去。但是……”她赔笑着接着说,“但是,晚上咱们这儿可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到时候还请官爷们不要再问话了,免得影响买卖。”
“这是当然,我们几个就这会儿问个话,问完了立即走。哪里敢影响满芳庭生意的?小的们都知道咱们翁牛特大人特喜欢来您这地方,自然不会叨扰过久!”黑雄保证道。
“那就好!那就好!”麻姑笑着甩了甩手绢,然后指着整个庭院,各栋小楼,楼上楼下的,说:“爷们想进哪儿问,就进哪儿问!姑娘们若是不好,就来告诉奴家,奴家替爷们训斥姑娘们!”说完,就掸掸袖子走人。也没让下人端个茶,唱只小曲儿什么的。
麻姑离开后,猪头恼恨地说道:“MD,跟那只花栗鼠根本就没法比!太不把咱们几个放眼里啦!”
麻雀拍拍猪头的肩膀安慰说:“算了!算了!她能让咱们进来随意走动,执行公务就已经不错了,你还要得陇望蜀不成?”
土狗也撇了撇嘴说:“算了!”
于是四人开始挨个询问满芳庭的姑娘们,黑雄负责记录问话的要点。
“你跟红霞好吗?”第一个被询问的就是那个铃铛,红霞在满芳庭的贴身侍女——之前三人来找麻姑时,被麻姑虐待的那位小女孩。
铃铛年纪尚小,原本跟着红霞沾光,日子还好过些;近日红霞死了,她也被冷落了。因为往日里经常帮衬着红霞跟麻姑顶嘴,现在麻姑让她去厨下烧火,成了粗使丫头。
铃铛见有官府的人来问话,一开始也极害怕的,但一说起红霞,就不免委屈伤感,抽泣着说:“我们姑娘对我是极好的!平日里有啥好吃的,好玩的,一般都会想到我。她的一些半新不旧的衣裳也都早早地翻出来给我穿。她心善,没想到好人竟然没有好报,就这样死了……”
“那你们姑娘平常跟这楼里其他姑娘关系咋样?好吗?”麻雀问道。
“还行吧!我们姑娘性格挺温顺的,跟大家都还过的去。”
“她跟麻姑有矛盾吗?”黑雄问道。
铃铛悄悄瞥了屋外一眼,确认安全,才小声说:“麻姑总是压榨我们姑娘,姑娘想为自己赎身,她就不停地往上加价。从一开始说好的五千两银子,到后来就变成了一万两。害的我们姑娘不能早早地离开这火坑,不能跟陈公子在一起。”
“等等,你们姑娘能拿出五千两银子?”土狗诧异地问道。
“是啊。”铃铛回答道,“若是麻姑肯收姑娘的五千两,姑娘早走了,也不会……”
土狗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子,沉默片刻,对麻雀他们说:“记得上次花姑说,红霞找她借了二钱银子,随后上山去找香姑买堕胎药?如果她自己就有五千两银子,为何要去跟花姑借二钱银子?这个说不通啊?”
“是啊,这个说不通啊!”麻雀跟猪头也十分赞成土狗的分析。
“买堕胎药?”铃铛插嘴说,“我们姑娘没有身孕呀,买啥堕胎药?”
“你们姑娘有这么多银子,这些银子都哪来的?”黑雄问。
铃铛觉得这问题太好笑:“当然是诸位客官赏赐的;我们姑娘平常节省用度,攒下来的!”
“翁牛特大人给这么多?”猪头猜想,那头牛的收入应该很高。
“也不光是翁牛特大人,还有其他好些客官呢。最赏识咱们姑娘的是荐桥街上金银盐钞交引铺的谢掌柜,他特爱听咱们姑娘清唱,人大方,出手豪气,给的赏银就多。”铃铛得意地说道,仿佛红霞还在世,她可以帮着她收银钞。
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她应该没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土狗和麻雀很是想不明白。那,肯定是花姑在撒谎,可为什么呢?要替香姑打掩护?但花姑又让连妈带着他们去找香姑……
红霞那晚去找香姑到底所为何事?为何要在神机妙算堂过夜?
……
如果现在冒然去盘问花姑,就那只狡猾的花栗鼠,他们铁定盘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认识翠兰吗?”麻雀继续盘问铃铛。
“当然认识,她是醉花楼的花魁。和我们姑娘也时有往来,关系还不错的。”铃铛说,“可惜上月她就跳江死了……”
“你见过她的一双金缕鞋吗?”
“是在莲生记定制的那双?”显然很多女人都知道翠兰有这么一双鞋。
“嗯……”麻雀一时想不好接下去问啥,开始拖长音。
铃铛却立即接话道:“那双鞋是刘直,刘公子送给她的,可漂亮了,她到处炫耀。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姑娘若喜欢也可以去莲生记定制,只不过我们姑娘节俭,不愿意乱花钱罢了!”
“刘直送给她的?”麻雀说。
“对,大伙儿都知道。她四处吹嘘,还说刘直发了大财,要给她赎身,接她回去做正头大娘子。不曾想却被官府给拿了,把命给丢了!”铃铛语气由不屑变为了叹息与同情。
“你说翠兰跳江了,她跳江的时候穿了这双金缕鞋吗?”土狗问。
“应该穿上了吧!”铃铛不确定地猜想道,“她那么喜欢那双鞋,当然得带着去地府。见心上人的时候也是穿着那双鞋好相认一些……”
“投水自尽的人,不是都把鞋放岸边吗?不然别人咋知道她投水了?”黑雄疑惑道,“而且翠兰投江自杀这事儿,也就你们在传,没人报官啊?”
“这翠兰自从刘直死了之后又没别的亲人,那醉花楼的花姑不报官,还有谁会在意这事儿?!”铃铛反驳道。
“那花姑为什么不报官?”猪头问。
“人都死了,花姑人财两空,报官有啥用?衙门难道会赔钱给花姑?”铃铛觉得猪头的问题实在傻帽,呵呵笑起来。
猪头极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被一个黄毛丫头嘲笑,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麻雀还要接着问,但这是厨房里另一个粗使丫头跑来,说是来寻铃铛的,说麻姑要铃铛立刻去厨房杀鸡剖鱼,因为有重要的客人要来满芳庭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