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盯着厅堂内的地面,思索了许久,由于银针的关系,她不敢贸然进入。如若再用激将法,让那位“大人”冲进去,他要是被飞来的银针给扎死了,在目前这种危险的境地,便仅剩下她一人孤军作战,并非明智之选。
慎重起见,眼下还是细心研究并推测主人的意图,最为要紧。
但见,地面上写着“震”、“乾”、“坤”等八个字,每个字外都围着一个墨色的圆圈,据目测一个圈圈,基本可以站立一个人。正中央也有一个相同的墨色圆圈,不过里面没有写字。圈与圈之间的距离有点长,普通人的一步无法跨越;如冰月这般长的小巧玲珑的,至少需要吃力地跨出两步,才能到达下一个圈圈。这地方的主人到底想干嘛?
是在要求他们走“罡步”吗?也不像!圈与圈之间的距离太大。
可是除此之外,冰月再猜不出此地主人的其他意图!惨啦——那人到底想干嘛?
还是试试“罡步”吧!……
不过,“尝试”确实需要足够的勇气,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自己的性命。可是假如不赌一把,就永远会被困在这此处,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她别无选择!
如若真是考查他们是否掌握“罡步”图形,那么地面示意他们走的是“先天八卦罡步”,还是“后天八卦罡步”?
按之前大厅里的陈设,那里是按照“伏羲先天八卦图形”摆设的;主人设计两个厅堂,其心思应该统一吧?那就尝试一下“先天八卦罡步”,也只能如此了!“机会仅有一次,因为小命仅有一条!”冰月恐惧地思量着,“我要是像猫那样有九条命便好了……”
“怎么可能呢?……”另一个悲催的声音,在她心里同时响起。
哎——命苦啊!……
她伏着身子,灵巧地跃过门槛,先跳入写有“乾”字的那个圈圈,急忙蹲下身,蜷缩住整个身子,抱住脑袋,没有银针飞来,再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发生。很好!
接着,跳入写有“兑”字的那个圈圈,同样的动作,同样地害怕,同样的蜷缩,同样的抱头……也没见银针飞来。
她蹲在圈圈里,回头朝门外招呼苏赫:“大人,按照我的方法跳进圈圈,跟着我走……快点……”
苏赫在石门外的石狮子旁轻轻一跃,便已落到写有“乾”字的那个圈圈里,两人皆害怕地俯身蜷缩,等了三个弹指的光景,银针并没有出现。太好了!
接着,冰月依次跳入了写着“离”、“震”两字的圈圈,苏赫跟着她,两人皆未遇险。冰月跳入正中央,那个无字的圈圈,后续又接连跳入“巽”、“坎”、“艮”、“坤”那几个圈圈,苏赫都跟着他,安全无事。可是如何离开“坤”字圈呢?
最后一步,冰月待在“坤”字圈里迷茫了。此时正对着自己的,便是厅堂正中供奉着的那尊无头“塑像”,应该是“塑像”吧?此刻,她离它只有三步远,发觉它像是纸质的,难道又是纸扎人?不会又“蹦跶”起来,向他俩挥刀砍杀吧?
想到此,她急忙蹲下身,搂住自己的身子,躲在“坤”字圈内,更不敢出去了。
苏赫催促她道:“快走出去,前边几个圆圈都跳过了,不用重复再跳一遍吧?”
冰月细心瞧了瞧那尊无头“塑像”,它被安置在一张太师椅上,太师椅下边摆着一个跪拜用的草垫子。她想起水晶石桥上的刻字“谦卑者生,傲骄者死。”思忖着:“我是否应该表现得极其谦卑?感动这尊无头神,那样它就会饶放过我?”
无奈之下,冰月直接跳上草垫子,立即麻利地连磕三头,虔诚谦卑至极。没有银针飞来,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叹气道:“哎,好惊险……”
苏赫见冰月跳出了最后一个“坤”字圈,自己急忙跳入该圈内,接着便立马走出圈圈,来到冰月身旁。冰月刚磕完头,抬起脸,就见到了一旁苏赫的马靴,她的脸色在瞬间变了三回:苍白——晦暗——恢复血色。
苍白,是因为看到这个笨蛋大人居然这般贸然从圈内走出来了,完了,银针即刻会飞来……晦暗,是因为想到,功亏一篑,自己也许要陪着他去死;恢复血色,是因为察觉到再无银针射出,两人都没死!短短一刹那时光,却一惊一乍,心念波澜起伏,实在太刺激了。
苏赫仔细上下打量了这尊无头“塑像”一番,还摸了摸它,确认是纸扎的,没错!纸扎人身上写着三个字“韩将军”。
他随即又发现在无头纸扎人两侧,各安放着一个迷你型“床子弩”,竹篾质地,极小巧,用来发射银针用,银针扮演的是“箭”的角色。此刻迷你型“床子弩”上还各排着三枚银针,他小心地将银针从“床子弩”上抽取下来,在一旁的帘子上撕扯下一块布条,小心地包裹住六根未发射的银针,料想皆是涂抹过毒药的。
“没事儿了,你起来吧!”苏赫对冰月说道,“我把银针从发射器上,都取下来了!”
“看到了——!”冰月没好气地回答道。心想:“就你聪明!要不是我带你进来,你铁定会饿死在门外……”
说到饿,冰月的肚子确实开始“咕——咕——”叫了,半夜里折腾了这么久,白天吃的又少,真是可怜……
冰月起身,两人一块儿绕过无头纸扎人,便来到刚才那个厅堂的后边,不会又有啥机关吧?两人皆很紧张,不敢轻易踏入后堂。
可是不进去也不行啊!不进去,如何寻找出口,往回走,显然是行不通的,先前那火焰也许已将整座山谷烧红炸裂了。
后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假山,假山顶上有些特别,镶嵌了一块纯黑色的大磁石在上头。冰月一冲眼看,便觉得它像磁石,和舒嬷嬷用来寻找掉到地板的绣花针的磁石一般质地,只不过它更大上好几倍。
苏赫一脚踩上后堂门槛,门槛应该设置了机关,正对着黑色大磁石的墙面上,眨眼间飞出一粒“火星”,对着磁石猛冲过去,磁石被“火星”击中后,开始发出琴声。
很熟悉,就是冰月曾在丰乐楼底下的柜坊弹与苏赫听的曲子,也是苏赫最着迷的那首曲子。
“磁石会弹琴……?”冰月以为磁石被鬼附着了,害怕地躲到苏赫身后。
苏赫想起,家中长辈曾谈起过的一件怪事:部族的大军追击前朝的残部进入蜀地的一处偏僻山岭中,部族的大军就在一个山坳里围攻敌军残部,当时喊杀声、炮火声震天,天空也正好雷电交加。战事结束之后,据当地官员汇报,那个山坳每逢被雷电袭击,就会发出震天的呐喊声、厮杀声、战马的嘶鸣声、炮火声……宛如战时的情境被回放。当地人皆以为是那些被斩杀的敌军的阴魂不散。可是负责调查的官员前去探看多次,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仅是那个山坳周围的山体多磁石。也许是磁石趁着雷电,把声音给保留了下来,在雷电的刺激下又重新释放。眼前的情况也许类似,有人刻意利用了磁石的这一特性……苏赫揣测着,若真是这样,眼前的小丫头倒是无辜的,那晚在金刚寺弹琴,引他来此处的人,应该不是这个丫头……
冰月竖起耳朵,认真鉴赏了一回琴声,周围并无其他机关暗器出现,她也就放松了警惕,托着下巴认真品鉴道:“它弹的比我好,琴声的音质好,它用的那把琴也定然价值连城……”冰月近些年被贫穷饥饿给吓坏了,啥事儿都爱往钱上扯,用钱来衡量。
“曲名叫啥?忘记问你了!”苏赫很痴迷这首乐曲,听得极入神。
冰月瞧着他,哂笑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妙……知道了,与你与我,皆没有好处!”
苏赫怔怔地望向冰月的脸庞,那双漂亮机灵的眼眸正在说话,他似乎有些明白了:这个女子毕竟是个“南边人”!
……
“金铤的事儿,你会原谅我吗?”沉默片刻后,冰月突然问道,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取得这位大人的谅解,也许她觉得他并不坏。
“嗯——”苏赫应声道,“银铤,我会折合成碎银子给你的。出去后,你跟我去熙春楼取……”
“真的?”冰月很高兴,很兴奋,可又有点不信任,便又沮丧地说道:“还是算了吧!”
转眼,磁石中传来的琴声消失,已一曲终了。
假山疯狂地喷出滚滚浓烟,呛得两人不停地咳嗽,顷刻间,浓烟熏得两人睁不开眼,各自走散了。
冰月慌乱地摸着假山边缘,仿佛绕了一圈,又踉踉跄跄地往边上走,去摸墙面,终于在磕磕碰碰间,摸到了一扇门,她急忙跨出门槛,逃出屋子。
啊——?阳光洒到了她身上,居然到了外边,天已大亮。这里是哪儿?有点熟悉!
她冲出几道熟悉的院门,跑到最外边,山门上豪气地书写着“玄妙观”三字。原来在吴山上,夜里居然在玄妙观里溜达。
身后有脚步声,那位被烟熏的跌跌冲冲的大人也随后跑了出来。冰月急忙将身子一闪,先躲入山门外的一片小竹林里,看着那位大人沿着前山的石阶跑下山之后,她才小心地绕道后山,从后山的小径溜下山。
苏赫心急火燎地冲下山,一直不见小丫头的踪影,不禁担心:“刚才明明瞧见她先我走出大门的,怎么就……?”他又心急火燎地跑回山上,回到玄妙观寻了一圈,还是没有那丫头的踪迹,不免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