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一处绝境,竟然又来到另一处绝境!谁如此刁钻,设计了这般所在?想害死人啊?!”冰月气愤地想着,“这地方到底是用来派啥用处的?前边大厅的陈设摆放与阴阳八卦有关……记得听舒嬷嬷讲起过,咱家附近有一处‘阴阳学’——类似官府的地界存在,却从不晓得到底在哪儿,难道就是此地?”
苏赫探头,眺望断崖对岸,对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冰月沮丧地刚想蹲下身子,却发觉身后崖壁上“火把”的火焰,越燃越烈;火苗,越窜越高。她走近一瞧,那几根哪里是什么火把,明明是几个孔洞,像是连接刚才大厅的底下的,熊熊烈焰正从下边喷薄而出,像几条吐着火舌的凶悍的巨蟒,山崖下的岩石中,还不时传来放鞭炮的“噼噼啪啪”声。
“霹雳火雷?”苏赫也听到了“鞭炮声”,可他的第一反应是“霹雳火雷”正在被燃爆。虽然此处很热,但苏赫闻声,却冒了一身冷汗,他见识过“霹雳火雷”的威力,战场上能将士卒和战马炸得四分五裂,如肉泥一般,血肉模糊。他的部族起先之所以久攻不下蜀地,南蛮守军善用“霹雳火雷”便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不过眼下这地儿为何会有“霹雳火雷”呢?此处又不是利器库?
冰月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刚才大厅地面已被燃烧地如此灼热,说明底下的火势极其猛烈,这会儿又传来这种怪异的“鞭炮声”,不知还会发生什么?……
可是往哪儿跑呢?身后是“火炉”,面前是悬崖。不是烧死,就是摔死,二选一。
冰月闭上双眼,祈求上天保佑她活下去,让她继续照顾母亲、妹妹还有舒嬷嬷。若她死了,她们便更加无依无靠了。
“也许崖壁边会有通道呢?”她抱着侥幸心理,快步走到悬崖最外侧,往下俯视:黑乎乎一片,视线所及,感觉悬崖周围皆壁立千仞,阴森恐怖,以此推断,底下定然是万丈深渊;若一脚踏空,便会粉身碎骨。真正的绝境!她死心了……
随即身后传来“砰——”的巨响,一股巨大的炽热气浪将冰月和苏赫,连带着崖壁上被炸裂的碎石子,一股脑儿弹到了悬崖上空,然后两人毫无悬念地坠下悬崖~~~
刹那间,两人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失去了体重,飞升起来,接着迅速下坠,宛若秋日湖边一片微不足道的枯叶,从梧桐树枝上轻轻翻飞,飘落……
只不过下坠的时间比预想的短。
冰月觉得自己的身子猛的被甩在一块光滑的石板上,冲力作用下,翻滚许久,才停下来。幸而肚子上挺着个笸箩,此时倒起了缓冲保护作用,加上她年轻,身体柔韧性好,落地时蜷缩一团,否则如这般摔落,定然会全身筋骨皆断。冰月已像条死鱼,瘫在那儿。
苏赫因为轻功了得,下坠之时自己调整了身姿,身体并无太大损伤。
两人落地之后,身后的大火燃烧得更加凶猛。爆炸产生的气浪、热浪不断袭来,岩石缝隙里,还时不时射出一些怪异的焰火光芒,把整个悬崖断裂处都照的、烘烤的,如炎炎烈日下的白昼一般,火热且光线刺眼。
苏赫惊奇地发现,他俩正好处于刚才站立的悬崖之下,大约五六丈处。身下竟然是一块巨大透明的白水晶,透过水晶石,借助火光,能望见崖底,下面确是个深邃的峡谷,似乎还有潺潺流水。
冰月睁开了双眼,她挣扎着翻了个身,浑身疼痛,额头上有一处被碎石子给划破了,隐隐地渗出血来。不过没死,就已然是万幸了!
不翻身还不要紧,她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一翻身则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身下的石头全是透明的,熊熊火光照亮了整座山谷,透过身下透明的石块,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正被“悬空”于万丈悬崖之上!怎么会有这种透明的石块?她惊恐地摸了摸身下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苏赫起身,准备走到冰月身旁,问问她伤势如何。刚呈一半蹲姿势,两把明晃晃且迅疾旋转的飞刀从对面山崖水平飞旋而来,幸亏他机敏,急忙趴倒在地。有暗器~~~
他再次尝试起身,又两把相同的飞刀,快速旋转飞过来,锐利地从他头顶发丝处削过……他不敢再坐起身,便匍匐前进,爬到冰月身旁。
“没事儿吧?……”他问道,因被火焰熏的喉咙干燥,他嗓音有点嘶哑。
此刻冰月被身下的万丈深渊给吓清醒了,抬头瞧苏赫时,但见他的左脸颊处,也有被碎石子划伤的口子,正流着鲜血。
她害怕地回答道:“没事儿!……”还想继续说点啥,刚蜷曲身体,准备坐起来,另两把旋转的飞刀,闪动雪白的光亮不期而至,苏赫连忙按下她的脑袋,和她一块儿趴倒在透明水晶石上,方才又躲过一劫。
他们前方的水晶石上刻着几个字:“谦卑者生,傲骄者死。”
冰月再看身下,透过水晶石,身子下面大约半丈距离处,悬崖石壁上伸出一块光滑的石板,石板上竟然堆叠满白花花的“猪腰银”。一见银子,还是如此之多的银子,冰月即刻来劲了,眼眸子放光,缓缓往水晶石边缘挪动,她想估测一下从水晶石到下边堆放银两的石板大概的高度,估摸着如何捞几块银铤回家。要发横财啦!
苏赫见冰月开始往水晶石边缘挪动,慌忙拉住她说:“别动,不然刀又要飞过来了!”
冰月指着前边石块上,刻着的几个字说:“人家都讲了‘谦卑者生,傲骄者死’,只要你低下头颅,变得谦卑便不会死。刚才飞来那几把刀,不都同一高度吗?不信,你可以再试试……”
她说完,一把甩开苏赫的手,顾自往边缘挪去。到水晶石边缘后,壮了壮胆子,垂挂下手臂试探了一下,用手根本就够不着银锭。于是开始解腰带……
苏赫以为她被爆炸声吓疯了,脑筋出了毛病,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居然开始脱裙裾。急忙喝止道:“你要干嘛?!为何解腰带?”
冰月没空理睬她,继续解下裙子上系着的腰带,取出肚子上的笸箩,她用腰带扎紧笸箩的两端,随后慢慢地放下去,靠近银铤。幸亏腰带够长,她心想:“香姑终于做了一件好事——带了个笸箩,让我穿一件配有长腰带的衣裳,呵呵~~~”
“这个‘肚子’竟然是假的,死丫头,居然骗我!”苏赫在心里嘟囔道。
笸箩被悬挂下去,由于堆放银子的石块表面光滑,银子堆叠的较高,且不平稳,有两块“猪腰银”本就一头露出在石板边缘,即将掉下悬崖的模样。冰月尽力控制住腰带,利用笸箩将那两块银子再往石板边缘移动。啊,银子差点要落下山崖了……那样她会肉痛的,这可是即将到手的“肥肉”,它们可以帮她家熬过冬天。
身后的山崖继续传来“砰——”“啪——”的爆炸声,整座崖壁都在不停地颤抖,苏赫说:“别再取银子了,保命要紧!咱们先设法离开此处……”
冰月仍然不理会他,爆炸引发的震动,正好让那两块银子移到了石板最边缘,冰月急忙将自己的笸箩放到石板相应边缘的下侧,两块“猪腰银”恰到好处地落入了笸箩。“发财啦……”她提卷腰带收回笸箩时,开心地笑了。
为防飞刀来袭,冰月依然趴在水晶石上,她笑颜如花地将一块“猪腰银”拿于手上把玩,但见上边刻着字“太原路……五十两……”其他字迹划痕渐被磨平,太模糊,几乎瞧不清。
“是官银!”苏赫说,他心里更纳闷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连府库的银铤都有?难不成库银被盗?
冰月高兴地试图将两块硕大的“猪腰银”塞入衣襟里头的,放进去试了试,生怕布料被银子的重量给撑破,又急忙取出来。“哎,好像太重!”她一边想,一边皱起眉头,“还是忍忍吧,有银子总是好事儿!”
苏赫一把夺过其中一块,冰月生气地抬头,向他扑去,要抢回来,又两把明晃晃的飞刀,急速从她头顶旋转呼啸而过,把一两根散乱的毛发给削去了,就差一丁点儿,她的小命便丢了。劫后余生,惊慌失措的她,此刻面朝下,气喘吁吁地趴倒在水晶石上,一手抚住胸口,平复情绪,一边心里安慰自己道:“还是算了,不跟他抢,抢不过的!”手里紧握仅剩的一块“猪腰银”,“这块银子千万不能再被他抢去啦!”她嘱咐自己道。
“如何离开此地?”苏赫问。
冰月气呼呼的,翻着白着眼回答道:“低下您高贵的头颅,谦卑地爬到对面。还能如何?!”
于是两人开始匍匐前进,像两只壁虎紧贴于水晶石面上,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一快一慢。
沿着水晶石面搭建的悬空之路,终于来到了山崖的对面。回望来路,已听不见巨大的爆炸声,远眺对岸,火光也小了不少,热浪渐渐退去。
“能抬头吗?”苏赫问冰月。
一想到那块被抢的银铤,冰月就来气,便道:“大人若不怕掉脑袋,尽可以抬头!”
“这说了等于没说!”苏赫责怪道。
“此地又非我建的,您问我,我哪知道?”冰月回敬了一句,气势汹汹。
苏赫意识到问题所在,便对冰月说:“等回熙春楼后,我换相同分量的碎银子给你!这官银,你拿到市面上,没人敢收,若有人报官,你还会被衙门给逮住,何苦呢!”
冰月想:“我又不是笨蛋,哪会直接拿官银出去买物什?肯定得先托香姑想法去熔化了,变成碎银子,才用!就是费点‘火耗’罢了。”不过这种事儿不能让官爷知道,衙门会严查的。所以她便缄口不语,心情依然不爽。心想:“你明明知道我不敢再找你的,所以惺惺作态地如此说……哼!……”
“到底能不能抬头?”苏赫再次问。
“您可以试试!”冰月说,“大人,您若抬头之后,脑袋还在脖子上,那就说明可以抬头!”
苏赫一跃而起,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冰月见苏赫起身,害怕地再次趴下,蒙上自己的眼睛,一方面担心刀又飞来;另一方面也害怕看到大人被削掉了脑袋,血淋淋的场面,想想都恐怖……想到此,她趴着时,还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可等了一会儿没有东西飞来,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东西飞来……应该安全了吧?
冰月才小心翼翼地尝试抬起头,尝试着坐起身,最后缓缓站起来。皆没有飞刀来袭。终于不用趴着啦!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两人离开水晶石桥。对,这块巨大长条形水晶石,就像一座联桥,架在两边的悬崖之下。
走过水晶联桥,这边灰褐色崖壁上,有人工凿出的石梯,沿着石梯而上,悬崖顶部竟然有一处房檐两头高高翘起的屋宇,仿佛一只大鹏鸟栖息在悬崖上。
眼前又是一道紧闭的石门,冰月要晕倒了,难道自己也参加了“秋闱”不成,考试内容居然是如何“开门”?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苏赫就不再使用蛮力了,仔细观察石门,门上绘制了一幅星空图:上玄武,下朱雀,左青龙,右白虎,中间是北斗七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不清楚玄机何在。
“如何开门?”苏赫问道。
冰月撅着嘴唇道:“先前那扇门是我打开的,这回轮到大人您啦!”
“我若能开,还用问你?!”苏赫吼道。
冰月仔细观察了一下石门上的星空图,觉得这幅图也许少了点什么?
那到底少了什么呢?她一手紧握银子,一手托着下巴沉思。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墙面和地面,但见石门旁摆放一对石狮子。这一点也不奇怪,衙门的大门前,也摆有石狮子;达官贵人,富豪乡绅家门口一般也会摆放石雕神兽,既用来镇魔,也显摆家世威风。
奇就奇在,这两头石狮子各有一只眼睛的颜色跟自己另一只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一只眼睛是跟身体一样的岩石质地,另一只眼睛却特别黑,应该是黑曜石质地。石狮子的那只黑色的眼睛,和石门上镶嵌的北斗七星的质地倒是一致。
她小心地取下其中一头石狮子的一只黑曜石眼珠,把它按倒石门星空图中心,在北斗七星尾巴上又增加一颗星。哎,居然有吸力,眼珠子被石门吸住了。
她接着便取下另一头石狮子的一只黑曜石眼睛,也将它按于北斗七星的尾部,也被吸住了。可石门丝毫无动静。
苏赫在一旁双手抱胸,讥讽道:“大伙儿都知道,北斗七星,只有七颗星,你硬给它再安上两颗,算啥意思?开不了门的!”
“这倒奇了!……”冰月凝视石门上的星空图,自言自语道,并不搭理苏赫。心里嘲笑苏赫道:谁说北斗就仅有七颗星?是你没学问……不跟你计较!
忽然,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灵机一动,将北斗星的斗柄整个移动了一下。哎?真的可以整个的转动!但是石门依然没有动静。
她回想起小时候,祖父书房有一本《鹖冠子》,她偷偷取来读过,记得上边有一句话这样说北斗星的:“斗杓东指,天下皆春;斗杓南指,天下皆夏;斗杓西指,天下皆秋;斗杓北指,天下皆冬。”
她思忖现在正是秋季,于是将北斗星的斗柄挪移到指着“青龙”的位置,石门“咔——咔——”沉重地被移开了,构造跟之前所见的那扇石门类似。
石门打开后,一个方形的大厅展现在眼前,这个厅堂不似先前那个圆形的大厅来的奇特,准确点说此处更像是一处祠堂。仅是大门正对的一尊……有点特别,居然没有脑袋!
其他摆设的香案,香案上的香炉,点燃的蜡烛,香案下的用来跪地磕头的草垫子,还有蒲团之类的都和常见的庙堂,祠堂类似。
石门打开后,里面的油灯全被自动点燃,和先前的大厅一样灯火辉煌。
苏赫抬脚迈入厅堂,“嗖——嗖——”无头的雕塑两旁,各飞射来一枚银针,幸而冰月还没进大厅,迅捷地蹲下身,躲在门外;苏赫也立马抽身,跃到门外一头石狮子后边,躲起来。
两枚银针飞过之后,再无任何动静。冰月探入脑袋,观察厅堂陈设。依据上回经验,她有点摸到了这地儿的主人的一些偏好。
果然,地面上写着“兑”、“艮”等字样。“看来还是老一套……”冰月思量着,“只不过这回更直接,就写在地面上了,根本不用分析、联想加推测……可究竟想让咱们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