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姑见冰月咳血的症状已消除,就将蚌壳合上,正欲把“黑豆膏”塞入衣袖收好,冰月一把夺过香姑手中的“蚌壳”,眯缝起双眼,讨好地朝香姑笑道:“这个就给我吧!”
“不行……”香姑意欲从冰月手中夺回“蚌壳”,冰月已将蚌壳塞入枕头底下,整个人蜷缩起来,尽力护住枕头,就是不让香姑抢走。香姑气愤地嚷道:“我小姑奶奶,这‘黑豆膏’里是掺了丑宝的,你不懂外头的行情,丑宝比黄金还贵呢!老娘好不容易才弄到了这么一丁点儿……”
冰月勾嘴朝香姑笑道:“香姑,你赏我吧!我都替你跟王道士干了这么多‘坏事’,若不是帮你们设骗局,也不会招惹那位‘大人’,若不招惹那位‘大人’,我昨晚也不会遇险,今日也不会咳血……一切都因你而起,这点解药,你得赏我!”
香姑抢夺不过,生气地暴跳如雷,便要下楼梯,甩手走人,冰月挽留她道:“香姑,别生气,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
香姑一听,小丫头还要占再她便宜,猛一跺脚,吼道:“你都抢了我的药了,这辈子休想再指派老娘干啥!”
“是关于银子的事儿,你会得点好处的……”冰月眨巴着长长翘起的睫毛,诱惑香姑道。
一听跟银子有关,又能得点好处,香姑立马停下脚步,态度也和顺了许多,问道:“什么事儿?”
冰月在床上坐起身,用嘴朝香姑脚边的竹篓努了努,说道:“你翻一下,里面有锭银子,帮我熔成碎银子。‘火耗’由你定,归你!”
香姑赶紧手忙脚乱地翻竹篓,里头有件脏兮兮的内衬衣裳,就是她昨晚给冰月的,还值好几个钱呢!再胡乱一翻,果然有一锭硕大的“猪腰银”。
她拿起“猪腰银”,在自己眼前晃动了会儿,打量沉思片刻,仿佛怀疑银子是假的。诧异地望着冰月,问道:“官银?哪来的?你昨晚上哪儿偷的?”
“咋说的这么难听?根本就不是偷的,是……”冰月极力解释道,一下又讲不清楚。
“你想告诉我,是路边捡的,水里捞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香姑问道。
“是……是……是那位‘大人’给的!”冰月勉强编了个谎言。
香姑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哂笑着说道:“小姑奶奶,你这是骗老娘没见过世面吗?这种官银,衙门里头是由专人负责铸造刻字的,只会存放于府库里,均要上缴国库的。那位大人就算再牛叉,也不能私自动用皇帝老儿家的银两吧?你骗谁呢?!”
冰月被香姑质问的别扭,生气地说道:“你别管是怎么来的?我就问你,这买卖你愿意搭把手不?如若你不愿意,我便立马去找其他人……”
“你还认识谁?还有谁敢接这活儿?要掉脑袋的!”香姑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管我!”冰月恼怒地别过头去,接着又说:“大不了,我放着当石头玩,总行了吧?”
“你私藏库银,不怕被衙门给逮住?”香姑吓唬冰月道。
冰月气势汹汹地说:“你不出去乱讲,谁会知道?!你若把此事宣扬出去,我也去衙门告发你……你干的坏事儿还少吗?”
“死丫头,你威胁老娘?”香姑火冒三丈。
冰月恢复平和的神情,希望快点跟香姑和解,把事情也给解决了,说道:“行了,香姑,咱们也别扯这些无聊的。爽快点,我就问你,这单买卖,你是接还是不接?”
香姑手里一直紧紧地捏着“猪腰银”,她哪里舍得放下。嘴上却装作勉强道:“看在舒妈的份上,我接下!不过这锭银子一看成色就不好,‘火耗’定然多……”
冰月瞧着她那副模样,是准备把药钱算“火耗”里头了。香姑即刻又补充道:“你把我昨晚给你的衣裳,都穿坏了,也要赔的!从这锭银子里面扣!”
冰月斜睨着香姑贪婪的眼神,厉声回应道:“只要你别太过分就行!若太过分了,下次那种鸡鸣狗盗,扮神扮鬼的事儿千万别找我!”
香姑觉得与小丫头多啰嗦无意义,还是银子到手最重要,便自个儿生气地嘟囔了几句,咒骂了几句,急匆匆地下楼离去。
冰月从枕头底下掏出“蚌壳”,脑海中忽然浮现苏赫的身影。心里思量:“浓烟有毒,我中毒了,那位大人应该也不能幸免吧?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解药呢?他瞧着人还不错,还说会不计前嫌,要换碎银子给我……哎,这种好事儿不太可能轮到我啦……不过,如若是真的,他真有这份善心呢?……”
想到此,冰月又开始打量手中的“蚌壳”,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不如我打着送解药的幌子,去趟熙春楼?他说他住在熙春楼……他真会兑现承诺,给我碎银子吗?不会立马派官差衙役将我逮住,押送大牢吧?”冰月害怕地哆嗦了一下。
“不过,他不像这种人……”她反驳自己道,“可是他是哪种人呢?不知道什么来头,这种人,有点可怕且危险……”
“但是,不试一下,我怎么知道他就是在骗我呢?也许是真的,那样就无端失去‘五十两’了……”
“如若真的骗你,你跳进陷阱,小命儿就没了,还会连累家里……”
“可是,不试一下,我不死心,毕竟一锭银子五十两……而且我觉得他不像坏人……”
“坏人会把‘坏’字写自己脸上吗?冰月,你太天真!”
“但我还是想去试一下,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冰月心里两种声音,不停地争吵。她犹豫不决:到底应不应该去找那位大人要银子?
“去吧!”最后心里一个坚定的声音拍板决定,“不去你绝不会死心的,晚上做梦也会梦见那锭银子,会失眠的……”
好,她于是决定去趟熙春楼。
“可是熙春楼,是喝花酒的地方,那种地方她一个姑娘家去合适吗?”她又自问道,接着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即刻做出回答:“丰乐楼不是一样的地方吗?底下还有赌钱的柜坊,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你都去过了,还怕熙春楼?”
做出决定后,冰月急忙换上一套粗麻布褐色衣裳,梳了男款发髻,在发髻中插入一根荆条。收拾停当,她照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宛若酒楼里的店小二。她满意地对镜莞尔一笑,这一笑笑出了问题。刚才像店小二,笑了之后,又变回了姑娘,还是个“卖笑”的姑娘!如此一想,她急忙板起脸,再对着镜子瞧了瞧,自言自语道:“嗯,这样好一点,才像个小厮嘛!”
“噔噔噔”迅疾地跑下楼梯,听到自己发出的响声,她忽然后悔了,埋怨自己道:“脚步声太大了,干嘛发出那么大响动,若招来母亲就麻烦了,幸亏娘出去买菜还没回来。”她小心翼翼地踮起脚走路,宛若一只正在靠近老鼠的小猫咪,轻轻地挪向宅院大门。
“姐,你干嘛踮着脚走路?一副贼头贼脑的模样!”素雪端着一盘水煮毛豆从厨房出来时正好遇见冰月。
冰月被妹妹这一吼,唬了一大跳,抚着胸口,生气地说道:“你嚷什么嚷?吓我一大跳……”
“我只觉得你这样子搞笑……”素雪说着,便呵呵笑了起来,“你要出去干嘛?额头上还破了皮,又是半夜从床上掉下来磕破的?还是你在阁楼干了啥坏事儿?老实交代!”
冰月气呼呼道:“我出去一趟,办点事儿!……你咋比娘还啰嗦!”她一边责怪素雪,一边已溜出了大门。
素雪在她身后大声叫道:“姐,你不是说饿了吗?舒嬷嬷让我给你端水煮毛豆,你不吃吗?”
说起肚子饿,冰月的肚子立即“咕噜咕噜”应景地连续叫起来,她急忙掉转头,又跑进门,抓了一把素雪端的盘子里的水煮毛豆。可是有点烫,手一颤抖,仅拿了一个豆荚,吹吹被烫的手。火速剥开豆荚,吃了里面的豆子。还是好饿,她抱怨道:“你跟舒嬷嬷也真是的!煮什么不好?毛豆要一颗一颗剥的!我哪有这闲工夫?”
“姐,你到底忙啥?去赚钱吗?”素雪端着盘子,凝望姐姐,认真地问道。
冰月一怔,她不希望妹妹知道她最近帮着香姑干的那些事儿,便讪讪地笑笑,隐瞒道:“还不是要去教那位秀娥姑娘学弹琴,她脑子没你灵光,怎么学都学不会,说好了今天要去教她的,我总不能爽约吧?”冰月说着,胡乱地又剥了几颗豆子,塞进嘴里,便赶紧走了,回头对素雪关照道:“跟娘说一下,我去教人弹琴了,不回来用午膳,别等我,你们自个儿吃!”
素雪在她身后怏怏地应道:“哦——”望着姐姐的背影,不免担心。心里寻思道:“应该没有什么秀娥姑娘吧……她只是不想我们担心!”
熙春楼离冰月家不远,她大约仅小跑了半柱香工夫,便已远远瞧见熙春楼高高翘起的檐牙,像一位官爷戴着顶高帽子,甚是威风;房檐下还挂着不少铜制的风铃,一阵风过,叮叮当当,声响清脆可人。
跑着,跑着,冰月觉得右脚的脚底心钻心的痛,抬起脚一瞧,哎呀,软底绣鞋磨破了一个大洞,皮肉直接跟石板摩擦,都磨破皮了,当然疼痛啦!可她最近仅有这一双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