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琵琶弹得比我好那么一点嘛,有什么了不起,真的是,看她那样,真俗气。”许莞苑向往常一样继续抱怨。
那双艳冷得如寒冰般的双眸,在这一刻失去原有的惊艳,剩下的便只有无尽嫉意。
周围的富家小姐也只是附和地笑了笑。
毕竟她的父亲可是正四品的少詹事。
虽都是官家小姐,但因为自家的官职没有她家高,怕惹麻烦,没有一个人敢得罪她。
许莞苑许还是家中唯一的嫡女。
从小是娇生惯养,骨子里刻着一副谁都比不上她的脾性。
许莞苑环视了四周,见那人不在,便开始长舌:“听说她的母亲在闺阁中就不守妇道,年年同男人在军营里待着,这身子也怕是真不干净了,生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干净。”
人群中唯唯诺诺的小丫头走了上去拉着许莞苑的衣角。
粗布麻衣,面容沾有些许土渍,与周围的锦衣丽服成了对比。
若是不晓得的前因后果,还以为她是混进来讨饭的。
小丫头是许府庶女,母亲是低贱的丫鬟。
小丫头出身便不被重视,母亲只好草草为其取名。
——许四
好歹也是位庶女,穿戴却连许莞苑的丫鬟都比不上。
梳着两对总角,没有任何值钱的配饰。
许四摇了摇头,胆怯又懦弱,声音小得如蚊虫一般:“阿姐,不……不要再说了,若是再像上次那样惹出什么事,主母回去会打死我的。”
许莞苑咬了咬牙,觉着很没面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落在她脸上:“你个庶女,谁是你阿姐,吃里扒外的东西,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打你是你的荣幸,你跟你那贱人母亲一样下贱!”
许四没有哭,只是扶着自己红肿的脸颊,萎缩在一边。
她知道是自己多嘴了,可是如果不说许莞苑便有理由说自己没提醒她,主母便会打得更狠,也许下个冬日还穿不着暖衣。
许家主母嘴上说是送许四来乐阁学音律的,实质上就是送许四来替顶罪的。
许莞苑见其装可怜,狠狠地踢了许四一脚。
许四重重地摔在地上,紧接着许莞苑走上前用力踩住许四脆弱的小手,许四被踩得直叫唤。
许莞苑露出毒辣的笑容,把对那人所有的怨恨都撒在了许四身上:“贱人,贱人……”
周围的官家小姐不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谁也不想多管闲事,只能同情。
同是豆蔻之年为何有些人这样狠毒。
许西苦苦挣扎,哀求着:“阿姐,放了我,阿姐,我错了,我错了,……”
许莞苑得意着得看着许四求饶。
她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继续长舌:“你就跟言怡一样,照样被我踩在脚下,也是下贱母亲生出来的下贱东西!你们说是不是?”
言怡是许莞苑的死对头,虽说许莞苑也不差,在乐阁能排个第二,但相比言怡来说,许莞苑毛都不是。
言怡取完信件便匆匆赶了回来,刚进乐阁便听见许莞苑在说自个。
说自个就算了,顺便还带上了自己的阿娘,这哪能放过。
姑娘们挤出一抹苦笑,眼神示意着许莞苑,想告诉她言怡就在身后。
可许莞苑却越来越得意,说得话也越来越难听。
言怡将抱着的琵琶给了身旁的丫鬟小翠,走上前拍了拍许莞苑的背。
等许莞苑转头回头的那一刹,一身清脆声响起。
众人感到一丝解气,而许莞苑急了火,顷刻间跳了起来,使劲嗷嚎。
许四趁着乱了,赶忙爬了起来,猛吹红肿的手。
许四愣是一滴眼泪也没流下,这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哭也是浪费力气,回去之后连饱饭都吃不上,在这哭只会让自己觉得更累。
言怡眼神示意许四,许四像是能听懂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许莞苑怒然:“你居然敢打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我。”
言怡拍了拍手,茶色的瞳孔如清水微微一漾,露出一股笑意:“上次那档子事这么快就忘了?哟哟哟,小姐你记性可真好,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像你这样的臭嘴不教训一下明日不得上房揭瓦。”
“你……”
许莞苑指着言怡的鼻子直吼:“我将来可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你居然敢这般对我。要我坐上太子妃,我直接把你家抄了!”
言怡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就你?太子妃?我朝历代妃子都是贤良、淑德、大方、得体,你看看你,哪点沾上了,我看你就是给未来的太子妃提鞋还差不多。”
许莞苑白净的脸庞气得通红,大吼,一股劲往言怡身上冲:“贱人,我跟你拼了。”
言怡可不服输:“来啊,我怕你!”
二人极快得缩打成一团在地上。
身旁的姑娘赶忙上去劝架,动静越来越大,直到惊扰到乐阁的连师父。
连师父一袭素雅清淡的白衣着身,腰间挂着一块碧色珠玉,头发高高竖起,手中总是离不开琵琶。
见连师父一来,姑娘们赶忙行礼,言怡和许莞苑还是不依不饶地撕打。
许莞苑抓着言怡的头发,言怡也抓着许莞苑的头发。
许莞苑:“放开我!”
言怡:“你先放!”
许莞苑:“你先放!”
言怡:“数三二一一起放。”
许莞苑:“好。”
言怡:“三,二,一。”
言怡:“你倒是放啊。”
许莞苑:“你怎么不放?”
连师父清了清嗓子:“闹够没有?去把戒尺拿来。”
言怡和许莞苑一听“戒尺”二字,忙起身,跪在地上。
二人头发已经没了原样,乱蓬蓬,活像个鸡窝。
二人齐道:“师父,徒儿知错。”
“算了算了。”连师父摇了摇头,“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学生,是大家闺秀。尤其是你们俩,聪慧过人,一个第一,一个第二,都是我得力的学生,你们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二人低下头大气不敢一出。
连师父在京师可是名望极高的乐师。
多少大家闺秀想拜入门下学一手好琵琶,可都被连师父回绝。
只有些许天资聪颖的姑娘才被连师父收下,细心教导。
言怡别的学不会,但琵琶却无人能及,悟性极高,常人难懂的音律她一听便能知晓其中的旋律,并且能记下。
这本事也是让连师父慕意三分,因此更是比过乐阁所有女眷。
连师父也是失望:“我还有事,回去罚抄女德十遍,明日交与我,若是没有,戒尺伺候。”
等连师父离去,言怡拍了拍淡清色裙摆上的灰土,站起身。
彼时抱着琵琶的翠儿也跑了过来。
翠儿匆忙道:“姑娘有伤到哪没有?”
言怡笑着摇了摇头。
许莞宛也被旁边的贴身丫鬟扶起。
丫鬟掏出手帕替许莞宛擦去脸上尘土,可许莞宛却毫不领情,将丫鬟推开。
许莞苑恶狠狠的撇了一眼言怡:“你给我等着。”
言怡却连正眼都不愿瞧许莞苑那让人作呕的样子。
姑娘渐渐散去,只是当看了一场热闹罢了。
蒲瑶中从人群走来,五官细柔如雨过天晴的荷花亭亭玉立,生得副贤良之貌,任由谁看了都想保护。
蒲瑶开口:“她就是这样的人,你何必跟她过不去,搞得自己一身狼狈,真替你感到不值当。”
言怡接过翠儿手中的琵琶:“她说我就算了还说我阿娘,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不教训一下心里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