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婆，房子是她的祖传之产。这房子因为有蛇活动，在附近名气很大，无人敢在里面居住。两个年轻人说要租房子，老太婆有些意外，她像查户口一般把两个年轻人问了个遍，得知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子，想到这里来躲清闲，这才漫天要价，敲了兄弟俩半年的房租。老太婆对着阳光把钱翻来覆去地照，确信不是假币后，才神经兮兮地说：
“这房子肯定没有闹过鬼，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有蛇！”凡赞抢过话头。
老太婆点着头，原来不是两个傻子，什么都知道，老太婆诧异的是他们为什么还来住呢？老太婆百思不得其解，但钞票是实实在在的，看在钱的分上管他三七二十一，由着两个半大小子闹腾，只要不闹出大事来，这荒天野地的就由着他们折腾。只是他们家里人会不会来兴师问罪，而且，老宅里的蛇都成了精，不是等闲之辈。
凡赞看出了老太婆的疑问，解释说：“老婆婆，我们就是耍蛇的，能够与蛇同眠求之不得呢。”
凡赞发现老太婆在说话时，表情竟然变成了一副苦脸，有点欲哭无泪的味道，只能干哭。老太婆也发现两个孩子对自己表情的疑问，解释说我这是十年前被一条小花蛇咬过后留下的后遗症，长年累月流泪不止，现在泪早已流干，所以哭而无泪。以后你们就叫我蛇婆吧，我一生与蛇打交道，我男人是著名的蛇公，因他对蛇太残酷，一生与蛇为敌，遭到报应。蛇是记仇的动物，追到天边也要追杀仇人，我男人就没有逃脱这些毒蛇之口，死在群蛇手中。如今留下这一所老房子给我，蛇公又葬在这院后的菜园里，我离不开呀……
蛇婆打开了话匣子，干哭着，表情痛苦。
兄弟俩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点没有被蛇婆唬住，他们不仅不怕毒蛇，还要与蛇共舞呢。好日子就要开张了，兄弟俩激动万分，激情四射，这是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棒[1]崽儿，开启了他们人生的第一节大课。
凡氏兄弟俩回家搬了些东西来就住下了。蛇婆每天会来看他们，说村里有一个蛇匠，平生杀蛇无数，手段了得。他身上有特殊的蛇味，那是一股酸性体味，几十米外就能熏人，有人甚至闻之色变，浑身上下长出烂疮，而且蛇闻之而逃，如果你们遇到麻烦可以请他来帮忙。凡赞谢了蛇婆的好意，说我们能够对付。其实，兄弟两个身上也有蛇味，那是一种体香，蛇闻了不但不会逃走，还会寻味而至呢。
兄弟俩请了几个村民来收拾房间和院子，因为怕蛇，给了很多钱那些人才肯来。来了之后也是集体行动，十分警惕的样子。兄弟俩十分好奇，连个蛇影也没有就把人吓成这样，可见这老宅里以前果真演绎过一出群蛇狂舞的大戏，这更吊起了他俩的胃口。
凡氏兄弟俩属于人来疯那种，越有事越有激情，温暾水的生活反而使他们觉得无趣。他们正是为了寻找刺激而来，在那个富裕的家里关久了就想出来吸一吸野外的空气。
第一天太平无事，兄弟俩各选了一间房，将喂养的蛇都放出来让它们在新天地里自由活动。凡赞比较喜欢养大蛇，那条大花蟒蛇就是他养的。凡子嘉喜欢养小蛇，在胳膊上缠着很受用。他甚至让那些蛇上他的床，感觉很有童话感。与蛇同眠是神仙的感觉，普通人只能与猫狗相伴，只有不同凡响的人才能与蛇同床共枕，这是命大福大。
“我是蛇王子。”凡子嘉对凡赞说。
“我是蛇巫。”凡赞这么称呼自己。
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院子里都十分安静，附近的村民都不敢上这里来，城里的人又很少光顾这里，这里是城郊接合部，是一处都市里的村庄。大树蔽日，树阴阴凉，虽是夏天一点都不热。那几株大树撑着华盖，仿佛装了空调。
那眼枯井在这个夏天突然冒出水来，鼓着气泡，继而沉淀成一井清水。这真是老天开眼，天生万象。蛇婆十分惊喜地跑来报告，说这两兄弟真是贵人，虽然从城里迁来，仿佛从天而降，甫一降临就万象更新。院子后面的一株老桑树复活了，抽出了新枝，枯井竟然也冒出了井水，提一桶上来又清又亮。蛇婆说过去这井水夏天是甜的，冬天是温嘟嘟的，还冒热气，许多小鸟都爱到这井边来饮水，就招蛇，因为鸟是蛇的美餐。后来一朝干涸，鸟也不来了，虫也不见了，本以为从此成为一眼枯井，如今又得以复活。
凡赞和凡子嘉住在这里仿佛住在世外桃源，打电话给朋友们，对他们的幸福生活大肆吹嘘了一番，把朋友们羡慕得要死。关键是院子里开满了蛇毒花，本来都是枯草，因为有了井水的浇灌得以新生，并开出艳丽的红花，红得沁血。因为有了这种红花，整个院落显得生机勃勃，不再是过去那种荒芜的景象，但奇怪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兄弟俩又到外面去聚会，晚上回来走进院子就感觉气氛不对，平时满院子乱爬的那些蛇宝贝一条也不见了，铁笼子也是空的。院子里空空荡荡。凡赞把带回来的鸡肉放在喂食台上，也不见蛇爬出来吃。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屋里光线很暗，哪怕开了灯也显得昏暗。他发现插在笔筒中的笔来回晃动，又看不真切，他以为是地震，不然笔怎么会自己动起来。再一看，连电灯拉线开关也在晃。他一边喊弟弟，一边用手去握笔筒中的笔，一摸，怎么是肉棘棘又凉飕飕的。他把灯拉开，发现原来笔杆上缠着一根拇指粗的小蛇，通体呈褐色，有明显的白色环纹。电灯拉线开关上也有一条，同样是一条通体黑褐色的扁颈蛇[2]在荡秋千。
“坏东西，怎么跑到我的房间里来了！”
凡赞见是些小蛇，以为是凡子嘉养的，说着伸手就抓。突然，他的手僵在了半空，迅即又缩了回来，凡赞想起弟弟养的蛇中并没有这种花纹的小蛇。借着灯光仔细一看，蛇头呈椭圆形，圆形瞳孔，身体修长，粗细均匀，背部呈现出一对美丽的黑白斑纹。
“眼镜蛇！”[3]
凡赞脑海中迅速闪现出这个名字，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缩。这两条虽然很小，附近肯定还有大蛇。
注释：
[1]天棒：四川方言，概指胆子特别大，又不为世俗条规所约束的人。
[2]扁颈蛇：最短的蛇，分布在加勒比群岛的马丁民亚、巴巴多斯等岛上的线蛇，为世界上最短的无毒蛇，只有九厘米长。
[3]眼镜蛇：眼镜蛇俗名蝙蝠蛇、胀颈蛇、扇头风。它为中大型毒蛇，体色为黄褐色至深灰黑色，头部为椭圆形，当其兴奋或发怒时，头会昂起且颈部扩张呈扁平状，状似饭匙；又因其颈部扩张时，背部会呈现一对美丽的黑白斑，看似眼镜状花纹，故名眼镜蛇。眼镜蛇背鳞列数为二十一纵列。它被激怒时，会将身体前段竖起，颈部两侧膨胀，此时背部的眼镜圈纹愈加明显，同时发出“呼呼”声，借以恐吓敌人。我国的眼镜蛇大多是指眼镜王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