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欣雨和盘托出刘昊与可乐互换身体的事实之后，老人们的眼神透出只有孩子才有的天真。他们蹲下来抚摸刘昊的狗头，又好奇的打量趴在刘昊脚下酣睡的可乐。纷纷惊叹于人狗互换的奇迹。
“张欣雨的朋友，果然都像是从童话里面走出来的一样。”张奶奶微笑着说道。
“这本是我和瞎子两个人的秘密，现在被大伙儿知道了，要替我们保守秘密哦！”张欣雨俏皮地对着大家眨了眨眼睛。
“放心吧，小雨。”
“小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要像守护自己的生命一般，守护小雨的秘密。”
“阮老头，你说得真夸张，跟你的前列腺一样夸张。”
“李老头，你个老不死的……”
大家七嘴八舌，嬉笑怒骂，好不热闹。张欣雨的到来，给这些老人带去了安宁与祥和，令他们短暂地忘记了死亡的威胁。甚至有些许期待死亡的到来。只要有张欣雨在他们身边，便能帮助他们驱离病痛的折磨，死亡也就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
老人们拿出吃剩的肉骨头，放在一个有缺口的碗里，端到刘昊面前。又取出盛放杏仁、话梅、陈皮的大果盘，放在可乐的面前。
刘昊是人，当然不会去吃别人吃剩的肉骨头，还是几个老头老太吃剩的，带着腐烂的假牙味道的肉骨头。不过，他也对那些秘制的干果不感兴趣，因为狗狗的味蕾受不了那些腌制食物的刺激。
倒是可乐，在盛放干果的盘子里嗅了嗅，打了一个喷嚏之后，转而对主人面前的肉骨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刘昊突然想起一句俗语：狗改不了吃屎。可乐会不会在与他交换身体的这段时间里，做过令他后悔终生的事呢？
光是想想就已经令人毛骨悚然了。
可乐获得刘昊默许之后，开始大快朵颐。
老人们见到活生生的男孩真的像狗一样“嘎巴嘎巴”啃起肉骨头来，纷纷拍起手来。他们就跟小时候过年看大戏似的，一边津津有味的欣赏着可乐啃肉骨头，一边饶有兴趣地讨论着天真烂漫的话题。
张欣雨手里端着茶碗，和张奶奶并排而坐，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她看着这群老人，就像在看着一群嘻嘻哈哈的顽童，眼中充满了疼惜与关爱。
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从二楼卧室的方向传来，打破了一楼大厅内的欢乐祥和。刚刚热闹起来的老人院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知道那是楼上的赵老太婆正在受到病痛的折磨。她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没有人愿意提及死亡这个字眼，却又不得不面对死神步步逼近。那个惨叫声带着对人间的诅咒，不断重击着老人们脆弱的神经。
可乐浑身一个激灵，蜷缩在刘昊身边。
“张欣雨，那是……赵奶奶吗？”刘昊问道。狗对声音的敏感程度与对味道的敏感度差多少，只是人们更多关注狗狗的嗅觉，而忽略了狗狗的听力。刘昊能准确的分辨出不同人发出的不同声音，通过区分声音，来区分人。夸张一点的说，他甚至可以通过不同蝉的鸣叫声，来区分每一只蝉。
“我去看看赵奶奶吧。”张欣雨的脸上始终带着春风般的微笑。
“小雨！”张奶奶喊道。
“什么？”
“那就拜托你了。”张奶奶目光凝重，送张欣雨上楼的时候，就像是在送战士上战场一般。
“刘昊，你也来吧。”张欣雨说。
“我吗？”刘昊也想为那个在痛苦中挣扎的老人做点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忙。
“对，就是你。今天你是主角。”张欣雨卖了个关子，没有说下去。
刘昊更加迷糊了。他怎么就成了主角了呢？
可乐被单独留在一楼，由老人们帮忙看护。
与刘昊离别的时候，他抱着刘昊的大腿一个劲的撒娇，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刘昊将狗爪子搭在可乐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声汪了半天，好不容易安抚好他。
虽然，连刘昊自己都不知道他汪了那么久，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可乐听明白了。
有时候狗狗和主人真的不需要说那么多，一个眼神，甚至一道心电感应，狗狗便能明白主人的意图。
刘昊跟着张欣雨乘坐电梯来到二楼。走廊两侧摆满了花盆，盆中种植着叶片长得像大蒜叶一样的植物。
可是刘昊却闻不到大蒜冲鼻的味道，相反还有一股淡淡的百合香味。除了这股异样的百合香，空气中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味，那是超出人类嗅觉可以感知的气味范围之外的味道，只有刘昊的狗鼻子可以闻得到。死亡的味道。换句话说，那是死神身上的味道。
“那是什么草？”刘昊问道。
“彼岸花。死亡之花。今夜，死神就要从这座老人院里，带走赵奶奶的灵魂。当彼岸花的叶子枯萎，红花绽放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死神来了。爷爷奶奶们在这里种满彼岸花，是为了提前预知死神的来临，为迎接死亡做好心理准备。”张欣雨从容说道。
死亡即是一种永恒的黑暗。刘昊体验过黑暗的无助，深刻体悟到活着的人对光明的渴望，和对黑暗的恐惧。更何况，死亡是一种无限的黑暗。
“我可以为她做点什么？”刘昊问道。
张欣雨没有回答。
当她推开了那扇笼罩在黑色氤氲下的房间门，痛苦的呻吟声迎面扑来，仿佛一头垂死挣扎的灰狼，向靠近它的人张开早已软弱无力的獠牙。
张欣雨的手中突然浮现一层淡黄色的光晕，温暖的力量瞬间穿透阴冷的房间，照耀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手掌轻柔地搁置在赵老太婆的胸口，黄色的柔光瞬间笼罩在赵老太婆的全身，令她沐浴在神奇的光华中。她那副被痛苦扭曲得恐怖变形的面孔，渐渐平复下来。凄惨的呻吟声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缓缓睁开双眼，嘴角带着安详的微笑。
“小齐，是你吗？”赵老太婆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看着门口的女孩和狗。她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可是眼中却总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一样，看什么都像是雾里看花。
“是我，奶奶。”张欣雨回答道。
与此同时，她小声提醒刘昊：“快学狗叫。”
“汪汪！”
刘昊乖巧的叫唤了两声。
“来福也来接我了吗？这真是太好了。”赵老太婆老泪纵横。
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肉体的痛苦扭曲了她的灵魂，令她无法与自己一生的挚爱做一次真正的灵魂告别。
赵老太婆最后走的一刻，房间内慈光万丈。刘昊惊讶的发现，就连死神的身上，也散发出安静祥和的气息。
等赵老太婆走后，刘昊满心苍凉。他小声问道：“小齐和来福是谁？”
“小齐是赵奶奶的女儿，在七岁的时候死于瘟疫。来福是赵奶奶养的狗，小齐死后，来福陪了赵奶奶三十年。三十年换算成人的年龄，大概是一百五十岁的样子。可惜，也在十年前老死了。”张欣雨黯然说道。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昊问。
“这还不简单，有空多和她聊聊天，不就知道了。”张欣雨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放弃明星的身份，每天就跑来这里干这个呀？”刘昊问道。
“是呀！”
刘昊突然明白了张欣雨每天7点定时出门，究竟是去干什么了。原来她是来这所老人院，陪伴这里的老人们，用她的特殊能力，抚平老人们身心的伤痛，同时为最后送他们一程做好铺垫。
张欣雨望着窗外，若有所思。她白皙的皮肤表面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圣洁得就像一尊女神的雕塑。
“这样的女孩，我真的可以喜欢她吗？”刘昊喃喃道。
“什么？”张欣雨偏转脑袋，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刘昊惊慌失措的回答道：“没……没什么。”
幸好狗狗浓密的绒毛，掩盖了他羞愧的表情，令他不至于太过难堪。
当刘昊离开赵老太婆的房间时，走廊两侧的花盆中残留着刚刚凋谢的彼岸花的残骸。
原来死神真的已经来过了。
刘昊跟随张欣雨乘坐电梯，来到一楼大厅。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张奶奶正守在电梯门口，一见到张欣雨，她立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的包袱。
“小雨，你有朋友来找你。”她指向沙发说道。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沙发上端坐着一位病怏怏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有一道疤，手里捧着一碗清茶，正在与可乐亲密的互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