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言】
象牙、大理石、图画、银盆、雕像、紫衣……,很多人视它们为必不可少,但是有的人却不为这些东西烦心。——贺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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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级豪华的游轮,奢靡程度令乐心咂舌。
夜幕掩去太阳的光辉,只在海的尽头、层叠的云片间留下金黄、火红的明丽色泽,如杯中醇荡的鸡尾酒。
游轮上的灯光交相辉映,将船身装点得金碧辉煌,仿佛镶嵌了无数耀目的宝石,在暗沉的暮色中光华璀璨、熠熠生辉。
她站在海边,定定的望着令人惊艳的场景,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个路人,遥遥观望这一番气势恢弘,在眼中拍成照片,留下美好的回忆。
有些风景,只可远观。
“进去吧。”宥旭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臂弯。
她点头微笑,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场合,赔笑的脸变得自然而然。
进入游轮大厅,水晶灯交错的光有些晃眼,欧式宫廷的设计,气派的红毯阶梯,角落堆放着色彩厚重的工艺花束,楼梯旁立着白石膏的雕像,还有观光电梯在各式灯光中缓缓移动。
纪风说的没错,人类是伟大的。把宫殿搬到海上,让绝美的海景包围四周,观光、用餐、聚会、跳舞,都是极致的享受。可这样的享受,又有多少人可以体验?
同样的夜,贫苦山区的孤老婆婆可能正用干枯颤抖的手数着白天背重物上山赚下的几块钱;被人遗弃的孩子可能正偷偷摸摸把脏兮兮的小手伸进垃圾桶寻找人们吃剩的饭菜;工地上被砸伤腿脚的民工弟兄可能正忧心着医药费和将来的生计……
财富,没有被创造的财富,只有被聚集的财富。物质是守恒的,一处的堆积,必是另一处的亏损。人们从小努力学习、长大认真拼搏,说到底,是为了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攫取更多的资源而已。
“想什么呢?”宥旭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胡思乱想喽。对了,那个基金会……”
“哦,已经万事俱备,过几天会举行启动仪式,你是基金会的倡导者,到时可要准备好发言稿喔。”
她似有似无的笑,眼中掠过一抹忧虑。
“怎么了,感觉你不太开心。”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名头太大,受之有愧。”
“做慈善本就是你的愿望,以你之名成立基金会没什么不妥。”
“钱是你的钱,运作的人也是你的人,我空挂一个头衔,连自己都觉得很虚伪,更免不了受人非议。其实基金会以谁之名、由谁倡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帮到该帮的人。不为人知的慈善才是真正的慈善,名誉只会成为行善的负累。依我看,不如改叫‘大爱基金’。”
“‘大爱基金’?”
“嗯,人们爱自己的亲人、朋友、伴侣、孩子,但很少爱陌生人。对亲友过于热忱,对他人过于冷漠,期间差别太大。世上不乏小爱,却乏大爱。”
“你啊,说什么都对,我会考虑更名,干脆叫‘心之大爱基金’……”
谈论间,几个人朝这边走来。
“温少!难得你放下田园之乐,出来应酬!哈哈,令尊和兄长呢?”一个男人大笑着拍拍宥旭肩膀。
“他们也到了,在甲板观景。王总气色不错,看来最近又发达了。”
“哪里,哪里,老样子,还是老样子!这位……”那男人打量着乐心,略有所思。
“我女朋友韩乐心。”宥旭不假思索。
乐心脸上一绷,转而微笑,伸出右手和男人礼貌的握手。
“很高兴认识您。”
“韩小姐……看着很眼熟……”
“当然眼熟啦!”一个尖锐的女声刺入耳中,乐心暗暗一颤,抬头,丁佳儿挽着纪风来到面前。
纪风神色冷峻沉静,只用眼角扫了扫宥旭和乐心,目光就转到别处去了。
“哦!”王总看到纪风,想起来了,但又不好戳破,只好满面堆笑的打着哈哈。
“你这女人还真有一套,刚被甩就又傍上一个。我说宥旭,你也太没水准了吧,捡人家抛弃的二手货,不怕被人笑么?”丁佳儿狠狠白了乐心几眼,纪风默不作声。
“丁小姐,我看你应该去幼稚园学一学做人的礼仪,省的摆出一副无知丑恶的嘴脸让人倒胃口!请你站远些,不要让我闻到你满身市侩的恶臭。”宥旭一脸鄙夷的神情。
“你……”丁佳儿怒了,还没人敢这样讽刺自己,她顾不得场合,大声喊叫,“好你个温宥旭!为了一个乡下妹,竟不惜得罪我!你想过后果没有?简直没大脑!!”
“怎么回事?温少旁边的女孩是谁啊?”一旁不知情的人们相互打听。
丁佳儿听了,将眉一挑,拉过纪风,“你来告诉大家这丫头什么背景,什么家世,你最清楚不过了!!”
大家转眼看纪风,他脸色阴沉,自觉颜面无光,小声在丁佳儿耳畔说:“不要惹事,我已经不和她往来,没什么可争执的。”
“你该不会还在意她吧,如果不是,就大声的说给大家听听,她是个怎样的货色!!”丁佳儿耍起性子来,一门心思发泼,不顾分寸。
乐心强忍眼泪盯着纪风,他目光飘忽,始终不敢看自己。
“说呀!你说呀!!”丁佳儿不断催促。
他将眉皱紧了,咬着牙关,说不出话。
宥旭唇边溜出若有若无的笑,只盼着他讲些令乐心心灰意冷的话,彻底浇灭她残存的痴妄。
气氛极其尴尬,齐刷刷的目光都聚焦在纪风的脸上。
“我是平民的女儿!!”乐心突然打破僵局,声音高亢洪亮,“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妈妈很早过世,爸爸是的士司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唏嘘一片。
“哈哈……”一个舔着大肚子的老板式人物手持雪茄大笑起来,“平民的女儿……哈哈……今天应邀而来的都是各界的名流,没想到还混进来个平民的女儿……”
大家听了,纷纷掩嘴嗤笑。
“说说看,走出那样的家庭,来到这里有什么感触?”大肚男狠吸了一口雪茄,然后惬意的吐出一溜烟雾。
她沉默几秒,镇静的说:“我只是觉得,我不属于这里。”
“哈哈,哈哈哈!”大肚男看着左右,大笑,他一笑,大家也跟着笑。
“不应该说你不属于这里,而应该说这里不属于你!”大肚男嘲笑。
丁佳儿上前一步,用手指戳着她的肩膀,满面讥诮的说:“我若是你,绝不会不知好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来丢人现眼,每个人天生就有属于自己的位置,不认命也不行!”
“不知好歹的人是你才对!”宥旭气不过,甩开她的手,“上次谋害乐心不成,心里不仅没有半分愧疚感,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耍威风!!”
“算了。”乐心拉住他的衣角,不想让他搅进事端中来,失了身份。
几个名媛贵妇掩嘴直笑,其中有人佯装打圆场,实则帮衬讥讽,“丁小姐,少说几句吧。出身卑微也不是她的错,生在那种贫贱地方,恨自己遇着没本事的穷酸爸妈,自然不甘心,做梦都想有出头之日……”
这已不是第一次听人嘲讽爸妈,她紧咬牙关,觉得忍无可忍,冷笑着打断她,“您这样说,实在显得见识浅薄。天下之大,都是自然的土地,何来贫贱的地方?生我父母,给予我血肉之躯,教我做人的道理,千辛万苦将我抚养成人,就算他们一无所有,作为女儿,也该以他们为傲,这是做人的根本。您身份尊贵,怎么连这样浅显的人情至理都不懂得呢?”
“哼!”那女人无言以对,支吾了半天恨恨的说,“你要是真不介意自己的出身,为什么想方设法往上爬?听说还要以自己之名成立什么慈善基金会,无外乎是想做好形象,博取同情,赢得认可,借机捞些好处……”
“哈哈!”乐心大笑,“说得出果子酸必然是吃过果子,看来您心中的慈善不过是赢取利益的工具,还有什么资格取笑别人?有时间,该好好反省自己,把蒙尘的心灵洗洗干净!”
“韩乐心!你不要跟我们兜弯子!”丁佳儿眼睛瞪得溜圆,眼角都要被撕裂了,“事实胜于雄辩!你要真是高洁,为什么不守在贫穷乡下过日子?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享受这里的一切?!”
“享受?我看用‘忍受’更为恰当。我说我不属于这里,就是觉得眼前的繁华太过虚无肤浅,没有任何真实愉悦的感受,多逗留一刻都令人难过!”她索性不再掩饰,内心的厌恶和鄙薄推翻了笑容,都写在了脸上。
“哈,真是可笑!穿着高档礼服,喝着窖藏美酒,看着海上夜景,居然说这虚无、肤浅?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实?什么不肤浅!!”
被丁佳儿逼问,她不做声,随手拿了身侧一只绘制精美的工艺花瓶,反问:“你觉得这花瓶漂亮吗?”
丁佳儿不知她的用意,小心看了几眼,不屑的答,“还不错。”
“那你觉得它真实吗?”她继续问。
“废话!!拿在手里,当然真实了!”
嘭……!乐心猛地松开手指,那只花瓶立刻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谈笑声戛然而止,大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你……你干嘛摔破它?”丁佳儿有些傻眼。
“现在还觉得它漂亮吗?还觉得刚刚的花瓶真实吗?”乐心看着地上那一堆凌乱不堪的碎片,笑问。
无人回答。
“这眼前的奢华景象就似这只花瓶,看着漂亮、真实,其实转瞬间就可以跌个粉碎,无可挽回的变成一堆废土。人生,暂时的诱惑太多,只有追求永恒的东西才是明智、真实、不会失去的。”
“说得好!!哈哈……”一个爽朗的笑声从旁边响起,有个男人边鼓掌边踱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