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凄厉突兀,她微微一惊,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只有一句话:
——暗夜里的彩虹,好美。
是忆秋!!
她赶忙打过去,但已经关机。
“暗夜里的彩虹……”她嘀咕着,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几番思索,终于想起,以前和忆秋会面,自己曾这样形容过夜里的跨海大桥。
跨海大桥!没错!
乐心突然有了精神,但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她只想尽快见到忆秋,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
海边,忆秋含着泪在笑,她一把扽下颈中的心形项坠,思绪不由回到他们初识的时光,干净的自己,单纯的心灵。在那纷飞的樱花中,他笑得那么深情,那么温暖。
她记得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清晨,在缠绵悱恻、爱意深浓的时刻,他轻轻将这项坠带在自己的脖子上。
这是价格不菲的钻,但在她眼中,这决不是它仅有的价值。
月光和波光的交错中,它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每个不同的折面都发散出夺目的光芒,美得让人忘了自己。
有什么用呢?终究只是一颗钻。
她将它捧在手心,像祭祀的仪式,神圣而庄重。
下面乌黑的海洋,翻滚着咆哮的沫子。
吞噬吧!所有的美好与残忍。
光华夺目的钻和那链子顺着她松开的手,坠落下去,无可挽回的坠落下去。
绚烂的光在她美丽的面庞上快速闪过,似那暴雨之前猛地划破厚重乌云的闪电,只是一瞬,就又融入到无尽的黑暗之中。
如墨的海洋在翻滚,它不知落在海水的什么地方,也许很多年后,它漂流到某一个角落,被人们发现,人们惊讶它的美丽,会为它起一个动人的名字,编造一个美好的传说故事。
锋利的刀尖闪着嗜血冷酷的光。她毫不犹豫的在手腕上狠狠划下去,看到炽烈如焰的血浆奔涌而出,她释怀的笑,感觉灵魂一点点自由,很快,就真的自由了。
从此,世界不会再有自己的存在,这种感觉奇妙得很。
抬头,漫天繁星,感觉离自己很近。哦,终于有闲暇的心情欣赏这浩瀚的夜空,真美好。
如果这个世界对她好一点点,她就舍不得离开。
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热爱生命,更加憧憬未来。可惜,眼前的世界是属于其他人的,她只能路过,然后错过。
绝望的夜晚,绝望的风,绝望的空气,绝望的宁静。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流淌,暖暖的,使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专门为她做的草莓派,也是这样明艳的颜色。
肮脏的血液快点儿流干吧,这样她就能够像罗马的石膏雕塑,干净的死去,保留纯洁苍白的美丽。
将要去哪里呢?天堂、地狱,还是失去意识?不管怎样,总比现在好,有地方去总比无处可去的好。
耳边响起了笛乐声,是乐心在演奏吗?好空灵的曲调,悠扬悦耳,令人身心升华。她看到白色的光照亮周围,她感到灵魂快要冲破躯体,飞向高空……
“忆秋!!!!”乐心飞奔到她身边,脸色比她更惨白。
那一片刺目的血让她快要晕厥过去,她尽可能的保持理智,脱下外套缠住了忆秋还在流血的手腕,然后叫了急救车。
“忆秋……”她将忆秋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乐心……”忆秋微微张开了眼睛,笑。
她的目光竟然有一些惊喜,“能见到你,真好……”
“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可以帮你……”
“活着……才是傻瓜……,乐心,我只是想幸福的睡上一觉,睁开眼,能看到一个更美好的世界……”
“世界……是美好的,你要相信!你不是说过,你不会放弃的吗?”
“不放弃……又能得到什么呢?用尽力气所经历的人生,根本就不值得经历……”
“忆秋……,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东西让你留恋了吗?”
“有……但我明白,那是我所不能能企及的……,我好绝望,你明白绝望是什么感受吗……”
“不管怎样,活着总有希望……”
“希望,希望都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不是没有尝试过……,我多么想摆脱不堪回首的曾经,可是……到最后……我才认清……就算付出得再多,也不一定有收获,这才是现实……”
“急救车马上就来,你要坚持住,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会和你共同面对……”
“不……我哪儿也不去,我喜欢这里……你看……景色多美好。我累了,倦了,回不去了……,该卸下戴了太久的面具,休息一下……,幸好……我无法扭转人生的轨迹……但我还有权利选择结束……”
她的眼皮越来越无力,乐心怕她闭上眼睛就不会睁开,慌忙拍她的脸颊。
“忆秋!!不要睡!!!忆秋!!!打起精神!!!!”
“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
乐心哭着摇头。
“就是……没能……好好的……好好的……和你一起……合奏一次……”
“忆秋!只要你不放弃,我们就有机会,许多的机会……”
“我……好想再听你……吹一首曲子……可以吗……”她微弱的说,带着央求的口气。
乐心不知道如何回应,她已经无法再演奏了呀。不得已掏出手机,为她播放《Nightingale》。
忧伤的音乐在寂静的夜空奏响,似风的呜咽,情人的啜泣。
泪水洗刷了面庞,她突然觉得忆秋是那只夜莺的化身,在无人知晓的暗夜里寂寞的歌唱,想要用动人的歌喉挽回过去的时光、遗失的幸福,却只换来千百年的孤独凄清,任凭绝望逼进。
“对不起……乐心……”她用尽力气握住了乐心的手。
“嗯?”
“我……欺骗过你……”
“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我都不会怪你……”
“说出来……我会好过些……,大学,那片树林……还记得吗?”
“你救过我的那片树林?”
“其实……那个男人是我安排的……,我就是想让你害怕……不再去那里……”
“我,我不明白……”
“那时……我已知道舒洋把我当成了你,所以……”
“都是那么久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呢?”
“你真的……不怪我?”
“学生时代,谁没有做过傻事?现在舒洋身边的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是啊……真可笑……”她自嘲的笑,笑声极其轻微。
乐心尽可能将她抱紧些,最大限度温暖着她渐渐冰凉的身子,“对不起……忆秋!你那么信任我,我却害了你……,如果不是我,以然不会有机会报复你……”
“原来……是她……”她的神情毫无变化,有种万事看淡的洒脱。
“是我……是我的疏忽!我真该死!忆秋,你千万不能有事,要不然我没办法原谅自己!以然这次错的太离谱,她一定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还你一个公道!”
“请……不要那么做。”忆秋艰难的抬了抬眼眸,“我曾那样待她,是我错……我好后悔……是我欠她一句对不起……,我不恨她,真的……你也不要再怪她……答应我……。躲不过的,始终是命运……她只是说出了一个真相而已……其实我应该感谢她,让我趁早在这肮脏无望的世界里清醒过来……”
“忆秋啊……”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和她……因我而反目,”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我不想再有人因我而受到伤害……,到了这个时候……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有幸活着的,就好好的活着……”
救护车开到了,医护人员火速将忆秋抬上车。
经过简单的检查,乐心看到医生皱着眉连连摇头。
“失血过多,恐怕……”
“求你!!医生!她还这么年轻,她不可以有事!!”
“抱歉,我们只能尽力。”
“是我来得太晚了,忆秋……忆秋……”乐心声嘶力竭的呼唤着,扑倒在她的身上,泣不成声。
“不要……为我而哭泣,不值得……”忆秋望了她最后一眼,“干净了……终于干净了……,谢谢你,没有让我在孤单中离去……我好幸福……”音乐声中,忆秋微笑着,渐渐闭上了眼睛。
“忆秋!!!!”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痛苦难当,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灵魂陨落,那种巨大的悲伤几乎将乐心击垮,痛哭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为忆秋而哭,为像忆秋一样的人而哭,为现实的残酷而哭,为脆弱的美丽而哭,为无力的期冀而哭,为苍白的挣扎而哭。
第一次见到忆秋,是多么惊艳的感觉?
明媚的笑容盛放在花苞一样粉嫩的面庞上,美得不可方物。
可是,她的心机、她的虚伪、她的自大又曾让人厌恶和鄙薄。
直到了解了她的内心,才发现她是那样坚强、隐忍、无助又善良。
人,未经相处,又怎能拨开重重伪装,看到他真实的样子呢!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