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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乱隐动

庆长三年二月的大坂城内,奥御殿内小书院内摆放铺有「猩猩红」之称,由南蛮传教士进口纯红羊毛毯的南蛮床架,曾经最喜爱在这里就寝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在此出现,更早已经转往伏见城,这是为什么呢?自从今年四月在京都醍醐寺举办规模前所未有的赏花会之后,掌握天下大权的秀吉不久身染重病,无法长时间起身,除了有重要政务才会现身在接见、发布政令的表御殿之外,大多时间待在城内深处静养,随侍在旁的是宠爱的淀夫人与唯一的子嗣秀赖。

这天殿外小姓进来报告:「殿外治部少辅求见」,原来是最信任的近江派文官,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石田治部少辅三成求见,所有领地是十九万石四千石的近江佐和山。严格说起来他并不是传统武家出身,更与织田家、秀吉都没有任何亲族关系,怎么会有今日地位呢?自从在天正元年灭亡浅井家后,获信长赏赐北近江的秀吉,着手建筑长滨城,第二年在招揽当地武士出仕时,三成的父兄都加入成为与力(足轻大将委派给上层武士管理时称为寄骑和与力)家臣,三年后以小姓身分服侍受命征讨中国地方的秀吉,前往小寺家的御着城就是后来姬路城,之后也参与和毛利家对决的备中高松城之战。

天正九年二月廿八日奉命成功举行京都军马演练、似乎有超越远在北陆家老之首柴田胜家的明智光秀,虽然只直辖拥有丹波一国,不过因为长冈(细川)藤孝、大和的筒井顺庆等人都是他的寄骑,也就是直属部下,所管控的领地达二百四十万石,甚至被称为「近畿管领」,当然这是个称谓,并没有这个官名,可以想见地位之高。

没想到来年六月二日发生了震撼全国的大事件,原本被命令前往备中支持秀吉的明智光秀,当天清晨袭击位在京都的本能寺,为的就是夺取主君织田信长的性命,虽然说在下克上一点也不稀奇的战国时代,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很震撼,可能也因为当时本能寺存放大量火绳枪的火药,导致火势更加猛烈,连尸体都找不到。同时在京都还有信长嫡长子信忠,同样在妙觉寺遭到讨死,织田家的支柱与家督一天之内就灰飞湮灭。

发生本能寺之变后,三成随着仍姓羽柴的秀吉快速回到畿内,在有意培植的方式下逐渐崭露头角,秀吉随后合兵原本要讨伐四国在大坂待命的丹羽长秀、织田信孝的军队,参与讨灭明智光秀的山崎之战。来年为了争夺织田家大权,秀吉与家老柴田胜家在山崎展开决战,三成则在一决胜负的贱岳合战担任先锋大显身手,除了他以外出人头地的还有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和秀吉有亲戚关系、同样由正室于弥养大的两人为首的武将,此役落幕后三成获得马一匹及白布一百五十丈作为赏赐,但是也是这场战役,埋下三成与加藤清正、福岛正则为首的武功派不和的起点。

次年,在弟弟信孝死后,织田家唯一有说话权、也是山崎之战站在秀吉一方的信雄,不满他掌握大权后急遽扩展势力,颇有凌驾主家的情况,于是私下联络信长生前盟友、据有三河、远江、骏河的德川家康,发起名为小牧长久手之战。主要战场在尾张、美浓与伊势等地,期间爆发大大小小战事十余场,始终双方都没有办法取得优势,眼见家康这方无机可找,于是先派人找信雄议和,以三个条件让其点头,至此让家康失去出兵的理由,最后以德川家次子秀康作为秀吉义子完结。这场战事虽然在双方僵持过久,疲惫不堪的状态下议和作结,没有错过的三成立有军功,受到秀吉命令担任近江国蒲生郡的检地奉行(检地是针对当地农田面积和收获量进行调査,通常这种进行土地调査以收集数据都是为了后续征税。大多数情况是在新不不不获得的领地中实行,因为这举动会受到家臣团和有力一族强烈的抵抗。奉行是掌理政务的常设职位,各有专门职务,例如三成这时担任的检地奉行就是。)

天正十三年七月十一日,在秀吉登上人臣之极关白之位的同时,也受封从五位下治部少辅,从官位上来看好像没有什么,但是从深知律令制度的人看来可就大大不同,这是为什么呢?从五位以上是被准许在天皇便殿清凉殿登殿朝谒的高级官员、皇族,又称『殿上人』,差了一级的正六位上呢?不好意思,不仅不能升殿,还被称为『地下人』,待遇差别之巨,可见秀吉赏赐别具用心。

同一天,为了登上关白之位改姓藤原的秀吉,接受朝廷赐姓『丰臣』,成为源、平、藤原、橘等四姓之外,阔别以久的下赐姓氏,正式改名丰臣秀吉。这可不是小事情,毕竟这四姓可都是皇族相关,源、平两姓就不用说了,都曾经风光一时,藤原氏作为外戚,幕后掌握朝政,最有利的证据就是藤原道长,还在宇治修建了平等院凤凰殿;相比之下秀吉是出身是连武士都沾不上边的农民之子,要不是有织田信长这种不理会常理的君主,早就不知道葬身何处了,从这里可见此时拥有的权力,已经超过信长不知多少。

在这年末三成受封为俸禄四万石的水口城主,不过稍早之前这城池已经给了中村一氏,事实他也从未真的领有此城,只是有俸禄之实罢了。不过三成可不是坐吃山空的人,马上在来年以一半的俸禄代价延请到知名武将岛左近胜猛,有传言他之前的主君是大和守护筒井顺庆,他本人向来抱持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令人十分好奇。在传言中与松仓右近合称筒井的『左近右近』,在顺庆逝世的葬礼上,作为家中笔头家臣担任幡持的角色。心知继承人定次差劲、早就心怀不满的他出走成为浪人(离开登录的户籍地去他国流浪的人,如武士离开主君后也同样称之),还有传言还曾是羽柴秀次和羽柴秀保的家臣,随后隐居在近江,不过这一切都是过去,在三成眼中都不重要。

其实在三成之前,为数不少大名或是武将都听闻过他的名声,不论是派人或是亲自持礼前来,希望获得前来效力,种种不仅一一回绝,甚至连三成多次来访,也都婉拒回绝。为了弥补自己只空有行政能力,光是缺乏领军作战能力这点,屡屡在福岛等人的言语或是态度中轻易感觉流露出轻视观感。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或者说是纠缠,终于让左近点头,以一半俸禄作为代价,请得出山为自己效力。

以自己俸禄的一半来招募一名浪人,这件当时传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也传到连丰臣秀吉都知道的地步,特别下令找来问清楚。三成表示他的价值哪里仅只于区区两万石,能够为我建立的功勋哪是这个数目所能比拟。为了三成的诚意感动的左近,才终于答应出仕请求,自此成为石田家的笔头家老。

为了这个自己从近江拉拔上来的近臣,秀吉也是花了心思,派人特意把左近召来,按理来说,身分是三成家臣的左近,是属于陪臣之列,一般来说没有机会可以单独面见秀吉的。而当日面见之时,秀吉竟然脱下代表他身分的桐纹阵羽织,随即赐给左近之外,更嘱咐务必对三成尽忠奉公。要知道虽然只是一件阵羽织,也是秀吉的随身物品,即使连福岛、加藤等自己从小拉拔起来的武将,或是有力大名如犹子宇喜多秀家都不一定能得到类似赏赐,更何况只是一名陪臣身分?难怪要秀吉要单独安排见面,否则不知道会引起多少眼红争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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