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您找我有事？”
李牧半弯着腰，脸上挤出一丝苦笑，等待着办公桌那头儿的老王发话。
老王没有抬头，目光定在自己身前的一叠a4纸上：“我找你什么事，你应该很清楚吧？”
李牧连忙点头哈腰地说：“嗯，我上课画画。”
“你这画的……是什么？”
“人体练习。”
“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擦，老王，你别说这么暧昧的话啊，这要是让人听去，非得误会不可。
“老王……啊不是王老师，人体练习嘛，本身就是练肌肉、体块儿怎么画，所以不穿衣服也很正常吧？”
老王叹口气，脑袋轻轻晃了两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把那叠纸往前一推：“李牧，你都高三了，还上课画画。你又不是美术生，画画能当饭吃吗？再说了，我看你画的也不是多好。”
李牧心中不悦，但也只得点头道：“是，老师说得是。”
“你走吧。”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李牧抱起a4纸，朝老王鞠了一躬。
他推门走出了教师办公室，刚一出门，凉风扑面而来。
现在是秋天，等到了夏天的时候，李牧就要高考了。他明白，老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高三是紧迫的一年，他只是对老王那具“我看你画得也不是多好”感到厌烦，那句话戳中他的痛处了。
李牧在九河市光华中学念书，这学校还不错，以李牧的成绩，保底可以上个本地的985，如果考得再好些，那就上个好点的985，但是再怎么提高，也不可能上到清北复交，所以李牧感觉听不听课都无所谓了，每天只是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剩下的时间就睡觉，或者上课画漫画。不过跟成绩一样，李牧的画画水平也是不上不下，“画得不是多好”，王老师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他回到了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把纸随手扔到桌上。午间休息，身后的同学正在玩儿“多头怪”，就是把自己的脑袋放到别人的衣服里，这样凑起来三个以上，就叫多头怪，遗憾的是，现在只有两个人。
“真傻·逼。”李牧嘲讽一声，然后钻到那个“双头怪”的衣服里。
三头怪，成型！
他每天就是在干这种事，早些时候，他一直觉得世界不过是神创作出来的漫画，而且自己是主角。于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跟老天爷说：“我要是主角，你就让我立刻保送清北。”
然而老天爷啥也没干。
真是不够意思啊。
多头怪很快就解散了，李牧坐回到座位，看见同桌徐佳正趴在桌上，不停地用嘴吹气儿，最后停下说：“真没劲啊，李牧，你不有本儿漫画书吗？给我看看。”
徐佳也是老废物蛋了。李牧这样想着，从书箱抽出一本漫画递给他。
“《火之鸟》？”徐佳看了一眼封面，翻了两页，把书扔回来，“我以为自己不挑画风的，但是这本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画风跟机器猫似的。”
“这可是神作，你看不下去是你的事儿！”李牧小心地把漫画收好，“这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行。”
“说是有这么一个渔夫，在海边打捞上一个瓶子，他拔开瓶塞，出现一个魔鬼。”
“嗐！”徐佳道，“我知道这个。”
“你别着急，听我接着讲啊。说这个魔鬼说‘我被困住四百年了。第一个一百年，我许愿谁捞我上来我就给他花不完的钱，结果没人救我；第二个一百年，我许愿谁捞我上来我就给他底下的所有宝藏，结果没人救我；第三个一百年，我许愿谁捞我上来我就满足他三个愿望，结果没人救我。我生气了，所以我决定，不管谁捞我上来，我都杀死他！’然后就要杀死渔夫。”
“我知道，”徐佳笑道，“渔夫说‘我甘愿受死，但我想知道你这么庞大的身躯如何囿于这个小瓶的呢？’然后魔鬼给他演示了一下，渔夫就把封印盖上，把魔鬼扔回了海里。”
“不是。”李牧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我这是原创剧情，保准赶超《进击的巨人》、《海贼王》、《钢之炼金术师》等一众神作。”
“这么牛批？那你说说。”
李牧道：“说这个渔夫跟魔鬼说‘我甘愿受死，不过我得先考考你，你答对了才能杀我’。”
徐佳一脸痴呆的等着：“然后呢？”
“然后渔夫就把魔鬼给烤了。这就是‘烤神仙’的故事。”
这谐音梗让徐佳人都傻了，抄起凳子就要杀人，身边几个同学赶紧搂胳膊搂腿：“佳哥，算了算了。”
说徐佳平复了一阵子心情，却还是颇为不爽：“就你这？还画漫画呢，我现场编一百个比你这好一百倍的故事。”
李牧道:“你编，编不出来叫我声爹。”
“说有个叫李牧的小伙子，放了学，往他住的出租屋走，走着走着，哎，四周不对劲了！他竟然走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眼前有个女人，背对着他，怎么叫她也不回头。”
李牧摆摆手：“就这？老掉牙的套路了，是不是我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背面？”
“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特么不是十年前网文儿的路子吗？”李牧得意道，“告诉你吧，我要是遇见这种情况，直接照着她后背就是一脚！大喊一声‘老子最烦你们这些牛鬼蛇神’！”
二人闲谈片刻，午间休息已经结束了，所有人回归原位开始上课。待课程结束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李牧和徐佳等人挥手道别，向寓居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回家路上，须经过一个幽黑的小巷，巷内未尝修缮，地面仍是泥土，平日走上去坑坑洼洼的。
但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
李牧在小巷中行走，感觉脚下坚实粗糙，宛如混凝土。
“嗯？修路了？”李牧继续往前走着，却感觉有几分不对，平日一分钟不到就走完的路程，这次走了约莫三分钟也没到尽头。
终于，一道微光出现，李牧就像飞蝇捕捉灯苗，向着那微光狂奔而去。
……
月光。
一阵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李牧清醒了几分，他看见一轮明晃晃的月亮正挂在天空中。四周的景物逐渐分明，他发现自己脚下那坚实的地面，竟然是光华大桥的桥面！
从学校到光华大桥的路，与他回家的路完全相反，而且两处相距三公里，就算狂奔，也不是几分钟能到的了的！
“这……真让徐佳那小子给说中了？”冷汗从李牧额上渗出来，这一切怎么都和徐佳胡扯的完美契合了？犹如雷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抬头看去，果然，就在不远处的护栏上，一个女人正背身而坐，头发很长，看不见脸。她穿一身白衣，双腿有节奏地摆动着。
李牧万分恐惧，心脏狂跳，似要从胸中飞出！
“怎么办……”他用颤抖的声音自问道，“要不要按照预定计划，一脚把她踹下去？”
……
“老……老子最讨厌妖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