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也被金叔毕方和隋香注意到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那边,一群人正围在两张桌子拼成的“赌桌”旁,喧闹着,似乎是忽然攒起来的局子。
金叔仍然背对着赌桌,不动声色地吃着。
李牧看出,大部分人只是在凑热闹而已,真正在押钱的只有四五人,其中一个人穿着明显异于其他人,他披着一件斗篷,身上缠满了绷带,就连嘴也被绷带缠住,整个造型非常二次元。剩下几个相互认识,穿的趿拉板儿,基本可以确定是本村的村民。
“大!”斗篷男虽然嘴被缠住,但是声音非常响亮。他的眼中布满血丝,把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这把赌完,我就收手了。”
周围的喧闹忽然停止了,片刻之后,又重新爆发。
“你见着了?一千银!”
“出手太阔了,老马,跟他赌!”
李牧疑惑地看着:一千银?一千银是多少?一千两银子吗?但这个数目怎么想也夸张得要死……
被村民称呼老马的就是参加赌局的另外几人中间的一人,他被簇拥着,身上的穿着与其他人别无二致,看不出很阔绰的样子,唯一的特点就是有两个喉结,而且都很突。
老马笑吟吟的,也没拒绝:“行,没问题,我就押小。”
“等等,”斗篷男道,“你的银票呢?”
“什么?”老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别着急,这么多人给你作证,大不了我回家取去。”
“不行,他们都是你的朋友,我信不过。”斗篷男环顾四周,目光停在李牧他们桌,“喂,你来吧。”
其实他并没有指谁,但是李牧知道自己去是最好的选择。他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啊?”了一声,又问道:“叫我啊?”
“谁来都行,看你们的衣服,应该不是本村的。”
李牧是看不出这些扎死人的布衣有什么区别,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他倒也不客气,对着坐在那儿一个凑热闹的看客说:“是不是得让我坐会儿?”
那人向老马投去求助的目光,老马挥了挥手,那人只好怏怏地把座位让给李牧。
至此,李牧终于在这个任何人都比自己强的世界占到了第一次便宜。
还是扮傻子好啊!
斗篷男看李牧愣了瓜几的,语气温柔了点儿:“呃……兄弟,你就给我作证,一会儿他输了要给我一千银。”
“一千银,”李牧绝不放过求知的机会,“一千两银子?”
老马终于忍不住了:“妈的,这是个傻子!你用一千的银票换我一千两银子?”
斗篷男耐心解释道:“不是不是,一千银票,大概是一百两银子吧。”
李牧点点头:“知道了,我可以作证。”
“好,开吧。”老马对着摇骰子那位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便将三枚骰子放在桌上,摇起手里的骰盅,摇着摇着,右手持骰盅在桌上一划,桌上的骰子就像被橡皮擦过的画,一晃眼就消失了。此时他手中的骰盅便开始发出啷啷的响声,他如法将另两枚骰子也纳入骰盅,最后将骰盅在桌子上猛地一扣。
李牧有点儿想笑,要是六七个骰子,你这样还有点儿技术,仨骰子,你花里胡哨个什么劲儿呢?
“落地生根。”摇骰子那人唇上的小胡子微微抖动,汗滴从鼻尖淌下来,“愿赌服输——开!”
李牧心里还是希望斗篷男赢的,因为他看老马人多势众的不顺眼。一般这种游戏要有一个庄家,不过这一盘明显没有庄家,是两人对垒,没有三粒一样庄家通吃的规则,所以三到十是小点儿,十一到十八是大点儿。
骰盅缓缓掀开,不知怎的,四周突然安静了,就连李牧心里也有点儿紧张,他听见身旁的斗篷男不停默念着“来点儿,来点儿”,这个“点儿”,不是“点数”而是“气运”的意思。在场所有人中,唯一让李牧感觉心悸的就是老马,老马此时已经不怒,颇像是胸有成竹地看着拿逐渐揭示的骰盅。
李牧心道不好,刚才斗篷男已经说了,周围的人全是老马的伙伴,这摇骰子的,未必就不是他的同伙!斗篷男啊,你中计了!
骰盅打开。
所有人都凑过去瞧,李牧低声默念着:“二、三、六……十一,赢……赢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我终于赢了!”斗篷男振臂而呼,李牧看他一眼,发现他小臂尽头竟没有手——他刚才是用小臂取出的银票!
“哎!老马,你运气不好啊哈哈哈哈!”一个胖子狂拍老马的后背。周围的人也纷纷嬉笑起来。
老马笑嘻嘻地摇摇头:“嗐!看来今天财神爷不附我呀!缠麻布的,我跟这家店的老板也算认识,让他免了你的酒水资费,在此好好休息一日,明早我便奉上银票。”
斗篷男扶着酒碗吸了一口,脸红彤彤的:“没问题,没问题。”
李牧有些奇怪,这摇骰子的人竟然不是他的同伙,那他的自满劲儿哪来的?
斗篷男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锭子,扔到李牧身边的桌上:“我明早就要走。这是一两银子,你替我探探他的住所,回来告诉我,以免明天我找不到他。我相信你也不会骗人!”
李牧一愣,其实他不缺钱,也知道这斗篷男给他钱,一方面是帮忙费,一方面是把他当傻子,施舍他。不过李牧觉得既然自己扮演不聪明的人,就得做出个样子,于是笑嘻嘻地收下银子,对老马说:“我且跟你同去。”
老马点点头:“好好好,您为公证!”
赌局结束,人便逐渐散了,老马确实去前台嘱咐了两句,李牧趁机回到原位,把一锭银子交给金叔,低声道:“叔,我可去了。”
金叔点点头:“你且放心,就算有仇家找上,你也不会成为目标,是最安全的。”
老马嘱咐完,回头对李牧说:“咱们走!”
李牧辞别三人,便跟随老马一同向其住处走去,一路上,街道两边灯火并不明亮,李牧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远离了客栈,一路上便逐渐有犬吠声。风唳声入耳,听来不觉汗毛倒竖。老马将李牧带到一个幽僻处,终于停下,四下漆黑一片,只能借着星光稍微看见周围的环境。
“这就是我的住处。”老马道,李牧依稀看见眼前是一间农家房舍,用砖、泥筑造,跟本村其他人家的房屋别无二致,没有特别阔绰的样子。所以李牧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只觉那件客栈与这个村子的整体生产力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李牧说:“哦,我记下了。”
说完,他刚要转身离去,却见前方已经有几人将自己挡住。
老马道:“别急着回去啊,要不要进我屋喝杯茶啊?我看你的两个妹妹挺可爱的,像这样的小姑娘,最近可很少来我们村子了,好长时间没玩儿过了。”
“你说什么?”
李牧听了这话,不觉青筋暴起,双拳紧握。浩瀚苍穹星光照耀,他眼中白光闪烁,怒道: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