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铁锹宛如一把利刃,破风而下,这种力量不足以铲断脖子,但是肯定会把颈动脉刺破,随后鲜血喷涌而出。
在李牧的阻止声中,铁锹还是无情地挥下去了,老马,五人中最为凶残的一人,如果说其他的四人杀人不过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杀人却还有一些取乐的成分在里面。
力量。
李牧希望自己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但是奇迹没有发生,他的身体早就动弹不得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暴行。他唯一做到的,就是举起了已经骨折的右臂,绝望地伸向前方,随后这胳膊发出一声脆响,失去力量,耷拉在地上。
老马的脸上溅了许多血,他用舌头舔了一圈,将铁锹举起来,继续在地上挖坑,空气中弥漫着恶臭和血腥味,李牧感觉非常恶心,也非常无力。
“我……我怎么把希望寄托在开泉上……”李牧自言自语,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开泉需要一年,而我才刚刚修炼了一天而已。”
他干涸的眼珠拼命地扭向来时的路,心中念叨着:毕方,快来啊!毕方!
没错,只要毕方来了,我就能逃出去了。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不是主角,就算再怎么说,从小到大都并不出彩的我怎么可能是主角?我父母健在,家里不算有钱也不算穷,成绩还不错,但是仍要每天为学习苦恼。不是天才,也不是蠢货,不心狠手辣,也不心慈手软。我会画画,但画得不好,画漫画不是出于高尚的目的,也不全是为了钱,我希望得到认同,希望人们夸我,希望可爱的女孩子看到我的画能说一句“你画得真好”。我这种普通人的性格,哪能当主角啊?既然不是主角,那就等着别人来救,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吧!我不报有任何开挂的侥幸——快来啊,毕方,快来啊,毕方!来救我!
再不来救我——我也会悲惨地死啊!
但是毕方没有来,甚至连影子都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来,这段路根本不长啊!
毕方不可能输给这些人的,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毕方不可能败给这些小喽啰,而且这个变态明明让帮凶把毕方和隋香带过来——等等!
李牧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足以摧毁他期待的设想。
“难道说毕方她们觉得我可以应付,所以直接在路上就把那几个恶棍杀了?”
泪,流了下来。
混蛋!李牧咬牙切齿,几乎要把颚骨嚼碎,不要啊!我只是个还没开泉的废物,就算我真的可以一对一打赢老马,我现在已经是这种状态了,根本毫无胜机。心脏……心脏都快爆炸了,毕方,你快来啊,算我求你了,快来!
空气中只有老马不断挖掘,抛土的声音,这种死寂几乎要把李牧逼疯了。
在短短的几分钟后,内心的苦苦哀求得不到回应,李牧的心情再次发生了变化,他虚无了。
最终。
李牧抛弃了所有的侥幸,开始向内寻求力量。
开泉。
李牧趴在地上,这种姿态,虽然跟打坐相差甚远,但也是五心朝天。甚至更强,在这种状态下,连灵泉也是完全正对天空的,也就是说,这是完全体的修泉姿势。
毕方说过,一个月开泉是有可能的,原理并不是加快修泉速度,而是寄希望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修过泉”,李牧想到,既然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修炼十一个月的灵泉,那么同样有可能修炼过十一个月零二十九天的灵泉,甚至于自己可能已经修满了灵泉,只是自己仍处于无灵世界,所以没有办法导出灵泉。
不如说,比起修炼过十一个月的灵泉,灵泉已经修满的可能性反而更大。就好比打开游戏,游戏的进度条在0和100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而卡在中间那些数的可能却很小。
老马的铁锹停了下来,他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往李牧的方向看了一眼,李牧依然趴在血泊里。
他抹了额上的汗水和血水:“是我多虑了吗?”而后又继续挖掘着,很快,地上就形成了一个浅坑。他将那具处理过的尸体扔进去,然后又捡起另一具,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碰到胳膊的时候,胳膊忽然抽动了一下。
“两个都没死透?”他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那这次的虐待还真是完美,是我赋予了她们死亡!”
他又举起铁锹,准备“处刑”。
一阵风吹过,他的手悬在半空,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老马看看四周,一片悄寂,李牧也仍然趴在地上,不过肚腹还在起伏,显然还活着。
他皱着眉头:“怎么回事儿?”
他速战速决,把铁锹猛地挥下去,这时,雷鸣般的响声在他脑中炸了膛:“住手!”
这次不同于刚才,他停下挥动的手,因为他发觉刚才的声音不来自于外部,而来自他的脑中。
“谁?”他环顾四周,“妈的!难道是你?”老马的视线放在李牧身上,他挥舞着铁锹,向着李牧狂奔过去,“今天你坏了我太多好事,在诱蛾台你也多事,我埋人你也坏我好事,你……”
他奋力铲下去,刺破了李牧的肋间,李牧的骨头露出来,诡异的是,本应造成剧烈疼痛的一击没有使李牧产生任何反应,他一动不动。
“死了?”老马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那刚才的声音是什么,鬼魂吗?喂!——”他一低头,却看见自己的铁锹正插在土地上,地上只有血迹,李牧已经没了踪影。他瞳孔缩小,身体开始颤抖,同时剧烈地喘息着。忽然,他听到后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
他缓缓回过头,看见李牧单膝跪在自己刚挖的坑前面,怀抱着还活着的女孩——那残缺之状甚至难以看出人形——将耳朵贴到她沾满秽物的嘴边,听着她用最后的力气说了几句话,然后手中一软——他怀中的生命,在完成最后的意志之后,死去了。
李牧摆好被老马扔进去的女孩,然后将怀中的尸体也放入土坑中,把两人并排放在一起。她们的脸因为饱受折磨布满了脏污和皱纹,但神情还很安详,犹如安眠。
老马汗涔涔的,但打量一番李牧,发现他还是遍体鳞伤,右臂也还是断的,所以他只能用左臂和肩膀调整尸体的位置。
能赢!老马这样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刚才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到了土坑那边,但是我能赢。
他暗暗地踩下铁锹头,故作嬉笑地说:“刚才那块儿,说的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动手中的拐杖。李牧也从地上站起来,转向老马,他的眼睛只睁开一半,看起来神情漠然:“她说‘妹妹,你怎么样了’。”
“哦?那是什么意思?”老马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将铁锹头完全转了下来,他的内心一阵狂喜,因为这拐杖其实是一柄毒剑,只要取下换用头,然后按动藏在手心侧的机关,就会刺出已经淬毒的刀锋,这种毒沾上一点,就会在一瞬间失去反击能力,受伤者任人宰割,能感觉到痛楚,却不能反击。
李牧回答道:“我猜这两姐妹在你出门的时候,总会这样互相询问,因为她们的眼都已经瞎了,耳朵也听不清细微的动静了,身体也动弹不得了,只有这样,她们才能确认自己的姐妹没有死掉。但是刚才,姐姐没有得到回应,知道妹妹已经死了,所以也断气了。”
老马笑道:“呵呵,那又如何呢?”
李牧的脸铁青着:“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有负罪之心,只是让你死得明白点儿,当然,即便这点怜悯,给你这种人渣,也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圣母婊一样恶心了。”
老马一步步逼近李牧,手中的拐杖旋转着:“你这些话,我听了还真是感动,说什么负罪之心,说什么怜悯……”
就在他离李牧只有一步距离时,暗藏手中的机关被按动,随后毒刃出鞘,老马右手抓杖,左手抵剑,只听剑身在强烈的冲击下微微打颤,铁刃划破风浪是锵锵而响:“这些话我以后折磨你的时候,会对着割下的耳朵反复说的!”
李牧面无表情,抬起左手,即刻被迎面而来的剑刺穿了手掌。
老马心中狂喜:“得手了,倒也!”
李牧的左手没有停下,攥住剑头往下一拽,剑头连带着他的两根手指一并碎在地上。他的手上还剩下拇指、示指和中指,便用这二指刺向老马的脖颈,在李牧眼中,这不是两根指头,与之重叠的,是老马刚才杀害妹妹时那沉重的铁锹!
“噗”!一股鲜血从老马的颈动脉中喷薄而出,直射出四五米远,染红了大地,染红了月光,染红了李牧的脸。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气运到喉管再也上不去了,脑袋也难以思考,他扔掉拐杖,双脚难支,跪在地上,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任何声音。
李牧低头看着他,看他用膝盖走过来,央求似的拽着自己的裤脚,只是冷冷地说:“三分钟,我不会杀你,你要等三分钟,最后脑缺氧而死。”
“嘎……呃啊”老马一边咯血,一边发着含混的声音。
李牧从裤上拨开他的手:“怎么?你不知道三分钟是多久啊?没关系,我不是也不知道一千银是多少吗?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别着急。”
说完,李牧摇摇晃晃地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几步,随后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