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打井。
一场闹剧结束了,这事后来在乡里传开了,有人称赞父亲,称赞陈家人,说我们是高风亮节。
但得到更大名声的是后娘,这个女人凶哟,不要惹她。
后娘自己可能也比较得意,打架还是要挖土的砍砖的,读书的不得行。后娘不只一次这样说,每次听到,不管是当面还是没有当面,我都会脸红。我由衷地感到羞愧,我当时真的没用,就是一个摆设。
这事后,后娘行为处事越来越张扬,越来越无所顾忌。尽管我们回家的时候不算多,可每次回去,明显感觉到,父亲的话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低,而后娘则越来越大声安排一切:
开清,给我拿个蜂窝煤来。
父亲他们开始烧蜂窝煤做饭,24小时不断火。
开清,去掏米,
开清,去把菜洗了。
后娘对父亲的称呼是很甜的,印象中母亲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父亲。好像根本就没有称呼,当然,母亲也从来没有指派父亲干这干那。
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后娘说没有水了,要父亲去挑水。
父亲还要挑水?
我很惊讶也很生气,父亲已经快70的人了,他虽然是农民,可他的体力活一向不大好,挑水还要他去?
是啊,我们又没有钱打井,不挑水喝什么?后娘很理直气壮。那时,农村兴起在自家院子里打井,相当于有自来水了。
你就不能……?我的意思就是挑水这样的事情,后娘完全可以做呀,我们之所以花那么大代价,就是请后娘来照顾父亲的呀。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的小少爷,你是不是怪我不去挑水?后娘满脸是笑容。
你硬是个书生,这个家,里里外外,什么活我不干,我不干,你爸早饿死了。你信不?
后娘一句话,堵得我张口结舌。心里难受死了。
你爸今天也才是第一次去挑水。后娘说,人家别人家都有井,就我们家没有呀,有什么办法,我还有那么多活要干,我又不是孙猴子,可以分身。
我问后娘,
打口井要多少钱?
至少八百。
我说行,你先请人打井,下周我把钱带回来。
我想我就是去卖血,也要给父亲打口井。
我自己夸下了海口,当然回家是不能够给妻子说的,说了不是吵得更凶吗?家里当然没有钱了,给人借?我厚不起脸皮,我真的只能去卖血,我偷偷一个人去了县医院,像做贼似地,卖了三百块钱血,医生说多了危险。现在还差五百,一个人闷了几天,实在想不到办法,就去找了我在县城的唯一的一个同学,在县肉联厂上班的罗晓英,我一五一十地说了情况,我觉得说真话反而让自己轻松点,罗晓英没有半点犹疑,我很感动,同学毕竟是同学呀。
钱终于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