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杨雨辰问。
狐狸脸抬起头来笑笑，看着他说：“你早就想问了吧，这么多年了，除了在地府被问过一次，你还是第一个这么控制不住好奇心的。”
杨雨辰说：“想问就问呗，说不定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呢，有机会干嘛不问问清楚？当然了，说不说是你的事儿，我也不能强迫你。”
“我说了，你会觉得我恶心。”狐狸脸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杨雨辰知道这里的鬼魂都是做了恶事不能入轮回的，所以对她的过去本就没有多么美好的幻想。
“说吧，我知道你想说，不然早一口回绝了。”杨雨辰喝了口茶，静静等着她。
做坏事是需要心理素质的，尤其是自以为是好人的人，既要遭受良心的谴责，又要时刻说服自己当时只是迫不得已。
狐狸脸被看穿心事之后，立刻收起了那份顾影自怜，她冷冷地看了杨雨辰一眼，似乎对他有些不满。
杨雨辰看到她脸色有变，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得太直白，想想这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不由得心里打起了小鼓，下意识地往门外方向看了看。
这要是动起手来，两个人之间只有一臂长的距离，阿晏速度定不会快过狐狸脸，杨雨辰想到这里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不让阿晏出去了。
“你平时说话都这么一针见血的吗？到底是身份高贵，连说话都这么有底气。”狐狸脸不悦地说。
“啊呵呵，我就是实话实说了一下。”杨雨辰此刻对她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了，只想着赶紧出去。
可这狐狸脸似乎真的很想倾诉一番，毕竟在这里能遇见个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人很不容易，所以她并不打算让他走，虽然杨雨辰什么也不知道。
“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妖王现在如何？”狐狸脸话锋一转，杨雨辰差点儿没反应过来。
“妖王？”他问。
狐狸脸看着他没说话。
“他不是被压在龙脉之下了吗？”杨雨辰不明所以得问。
“可是这铃铛在你们出现前后就一直有轻微躁动，”狐狸脸说，“但我没有在你们身上嗅到任何有关妖王的气息。”
“这铃铛是？”杨雨辰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注意到了这只铃铛，且从进来后她就一直摸着，便知道这东西有来历。
“是他用来控制我的。”
“妖王？”
“嗯。”
杨雨辰心中有了个大概，问：“是他把你抓走的？”
“不，是我自愿的。”狐狸脸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妖王恢复元气后，先来了儆纨山报那一日之仇，我们虽有准备，可根本不敌他千分之一，很快便被屠族了。只剩下事先被藏起来的小辈，族长命我若有幸逃脱，便带着他们去龙渊找渊主，寻求神族护佑。”
“你不会是为了救他们把自己献给了妖王吧？”杨雨辰问。
“如果是，我也不会下场这么惨。”狐狸脸说。
“我知道逃不过妖王的搜捕，所以为了活命，我赌了一把，赌他对我感兴趣，最后我赢了。而为了表忠心，我把族里最后的希望毁掉了。”
“他们……”杨雨辰猜到被藏起来的幼狐不会有好下场，但是不敢想象一个女孩子能狠到这种地步。
“年幼的灵狐虽然灵力不足，但他们的气息干净，是修炼者提高修为最好的补药。”狐狸脸毫无波澜地说。
杨雨辰倒抽了一口气，看着微微低头的狐狸脸，想象不出这张脸下面本该是多娇俏的一副容颜。
“你觉得我特别可恨是吗？”狐狸脸依旧低着头。
“没有，我只是觉得那些孩子可怜，”杨雨辰说：“不这样做，你也会陪他们一起死，你只不过救了自己一命而已。”
狐狸脸抬头，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问：“你真这么想？”
杨雨辰点点头：“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有的人誓死不会做出出卖同族的事，这种人选择的是信仰，而你选的是命，你们的区别在于能不能过自己那一关。只要自己无所谓，别人说什么怎么想都没关系，毕竟就算你死了，妖王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呵呵……”狐狸脸摇头笑了几声，过了一会儿说：“可这世上的账不是这么算的。”
“有得必有失嘛，你这样做本来就是为了活着，现在死了，这些账就不是你自己算那么简单了，毕竟这世上要有些规则，否则就乱套了。”
狐狸脸好奇地看着他，问：“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看得这么开？”
杨雨辰摊了摊手，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说：“可能我相对于你来说，是个局外人吧。”
狐狸脸没说话，杨雨辰接着问：“所以你是怎么死的？”
“在那场大战里，妖族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你可以说出自己的身份啊，说自己是被迫的。”
“我替他做了太多坏事，而且身份位同妖后，不会有人信我的。”
“你……位同妖后？！”杨雨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狐狸脸见他的表情，笑了笑说：“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狐族的魅惑之术吗？”
杨雨辰“呵呵”了两声，说：“怎么会呢？”
狐狸脸接着说：“这铃铛是他用来控制我的，就算我不死，也会被他用来当做逃出去的筹码。”
“这东西摘不了吗？”杨雨辰问。
“铃铛是跟他灵力连着的，只要他灵力还在，就没办法摘掉。”狐狸脸摸着它，但是看不出来丝毫厌恶感。
杨雨辰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带着之前狐狸脸问他时的那个表情，说：“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妖王了吧？”
狐狸脸忽然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发愣，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笑了一下说道：“怎么可能？别把我对你的拿一套用来对我，不管用。”
杨雨辰心说还不管用呢，眼神早就把你出卖了，煮熟的鸭子嘴硬。
杨雨辰笑笑，说：“好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狐狸脸看着他，杨雨辰指着她手上的铃铛，问：“这个铃铛只有感受到妖王灵力的时候才会有反应吗？”
狐狸脸点了点头，说：“对啊，所以它刚开始躁动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杨雨辰心里暗叹一声，想道：还说你对他没意思，明明有意思得很。
“你确定是我们出现之后它才不正常的吗？”他问。
“你们出现前它异常一阵子了，不过也是最近，”狐狸脸想了想，又说：“会不会是门外那个体内留有妖王的残息？”
杨雨辰指了指门外，问：“你说他啊？那不可能，都多久了，再说了，要是打个架都能留下气息，那他身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不得多了去了？”
看狐狸脸也想不明白，杨雨辰接着说：“会不会是其他的什么人啊，可能跟我们没关系，只是赶巧了呢？”
狐狸脸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只要妖王不出现，这铃铛就不该有反应的，而如果妖王出来了，外面也不可能这么平静。”
杨雨辰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于是说：“或许是你出现错觉了呢，可能这铃铛根本就没动，是你自己天天想想出幻觉了。”
狐狸脸瞪了他一眼，说：“你再胡说小心我把你这张小脸儿给刮花了！”
杨雨辰心说你刮呗，反正也不是我的，而且你要是敢刮我，我老爹让你连这张脸也不配拥有！
果然有背景的人还是不一样。
但也只是想想，这疯婆子一阵阴一阵晴的说不定真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杨雨辰还是觉得先出去再说。
于是他做了个闭嘴的动作，站起来对狐狸脸说：“我也打扰你不短的时间了，现在想问的问完了，也该走了。”
说完他拍拍手朝门外走去，边走还不忘问：“这包子在哪儿做的？怎么没看到有器具？”
狐狸脸跟在身后说：“虎娃，刚才那小孩儿做的，在楼上制坊里，他不许我上去。”
“这不是你的地盘吗？”杨雨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她。
“不是，是他的，虎娃收留了我，我不知道有关他的事，他从来不说。”狐狸脸道。
杨雨辰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一边想着他一边嘟哝了一句：“这么小的孩子，能做什么错事，竟然也被禁了轮回。”
狐狸脸听见他说这话，于是说：“小孩子做起坏事来才一点也不知道怕，有时候比大人狠多了。”
此时两人都走到了摊边，杨雨辰看到阿晏正站在笼屉后边，给摊前的客人拿包子，之前那个小鬼已不知所踪。
看到这一幕，杨雨辰不禁失笑，站在阿晏身后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竟然还有人敢买他的包子，也难为了那些人买个东西还得看人脸色。
不过毫无意外都是女的。
“小鬼呢？怎么你在卖？”杨雨辰走到他旁边问。
阿晏抬头往长街的右边看了一眼，意思是往那边去了。
杨雨辰拉了他一把，又看了看身后的狐狸脸，对他说：“行了，他家伙计来了，用不着你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拉着阿晏往客栈走。
“你知不知道妖王是一个怎样的人？长得如何？年纪多大？”杨雨辰边走边扭头问。
阿晏摇摇头。
杨雨辰皱了皱眉，继续问：“你这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怎么样？”
“不知道。”阿晏说。
“你不是见过他吗？还跟他打过一架，怎么能不知道呢？”
“忘记了。”
“啧～”杨雨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棒！”
然后回过头叹了口气，心说我还担心你要记住的东西太多负担太重呢，看样子是我想太多了。
两人一路无话，一直到了客栈。
杨雨辰刚一进门，正要朝楼梯口走，旁边的大堂里纪菱喊了一声“幼青”，又喊了一声“神仙哥哥”。
“你不是睡觉去了吗？这么快就醒了？”杨雨辰调转方向朝他走过去，阿晏跟在后面。
“我睡不着。”纪菱给他倒了杯酒。
“哟，我们纪小爷还有睡不着的时候？还借酒浇上愁了？什么事儿啊这么认真？”杨雨辰看他脸上不像装出来的愁容，而是一本正经的在发愁。
“先不说我，你们去哪了？我到处找都没人，小三那屋也空着，还以为你们把我扔下了呢。”纪菱又委屈道。
“小……小……”杨雨辰小了好几次实在叫不出口，又想不起他另一个名字，心说一个人整这么多名干嘛，于是干脆忽略，直接问：“他也不在？”
纪菱看着楼上三个房间，惆怅地说：“是啊，一边一个房间，哪个里边都没人，走之前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说我能不害怕吗？”
杨雨辰笑笑，说：“这点出息，还能把你丢了不成？用你的话来说，要丢早丢了，干嘛等到现在？”
纪菱无话可说，赖皮道：“我不管，钱都在你那里，你得给我留一半，要不我心里不踏实。”
杨雨辰顿时无语了，从怀里掏出所有纸币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边拍边说：“给你，都给你，行了吧，这回踏实了吗？财迷。”
纪菱倒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往自己袖子里揣，边揣还边冲他嘿嘿笑说：“幼青，这不算借哈，就当还你之前住我家客栈的账了。”
“打住！打住啊，之前可是你说的免费住，商人要讲究诚信的。再说了，你要这么认真，那我可就得跟你聊聊我那代言费的事儿了，还有路费和保护费，咨询费就当送你了。”杨雨辰端起酒杯来看着他。
“怎么样？”
“别啊幼青，你这么玩可就没有意思了。”
“那怎么才有意思？唉算了，都让你给带跑偏了，你到底什么事儿愁成这样，连觉都不睡了？”杨雨辰摆摆手，放下酒杯。
“唉！”纪菱想起来又叹了口气，说：“还不都是那块血石，齐正说他把我的血滴进那块石头里之后会出来一匹血狼，然后又钻进我身体里。”
“血狼？”杨雨辰疑惑地问。
“嗯。”
“他为什么要把你的血往那里面滴？谁告诉他要那么做的？”
“我爹。”
“你爹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愁啊，愁我这些年是怎么活着的，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