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朱停让厨房按照自己的方法,加热了剩下的鹿腿和鹿肉,和鹿头汤一同端了上来。
沮授喝了一口鹿头汤,又唱了一口鹿头肉,很是喜欢,又尝了一口烤鹿肉,感觉更喜欢,于是四人举起酒杯,连吃带喝起来。
沮授敬了朱停一杯,对朱停说道:“朱兄不但兵法过人,武勇异常,连烹饪也如此精通,沮授佩服。”
朱停谦虚道:“我本是涿县的商人,开了一家饭庄,机缘巧合下,受幽州刺史刘焉大人的委托,征讨黄巾军,立有寸功。要说打仗,我其实是业余的,要说打猎,算是半专业的,要说烹饪,那可是老本行啊,哈哈。”
沮授听朱停说得有趣,不禁很感兴趣道:“朱兄原来是商贾出身,我却不知。但朱兄勇武,兵法造诣颇深,要说业余,沮授却是绝难认同。朱兄做菜的手艺,沮授已经领教,确是专业,不知朱兄饭庄主打是什么菜系?”
“我祖传五代都是做烤全羊的,开了一个饭庄叫泰来饭庄,专门做烤全羊和酸菜系列,还卖些烧酒,叫透瓶香,在本地还算有点名气。”
“透瓶香?我在冀州就有所耳闻,听人说过,有这样一种酒,如辣油一般,仿佛能把人烧着了,回味却是悠长,令人飘飘欲仙。极易喝醉,醒来后却是神清气爽,没有寻常喝酒宿醉的症状。听说只是在涿县才有卖,而且不让外带,没想到却是朱兄的产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光顾,尝尝那透瓶香的滋味。”
“这有何难,我随身便带着透瓶香,沮兄如果想和,现在就有。”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朱停拿来一个酒囊,倒出酒,给沮授满上,给自己和二女也满上,四人举杯,一口干了!
朱停三人每日喝最少两顿酒,早就习惯了透瓶香的度数,也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沮授没有啊,他虽然身居地方官的职位,平日也多有应酬,可是喝得都是黄酒,果酒一类的低度酒,突然给他喝了一杯五十多的高度白酒,其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沮授即便对此酒有所耳闻,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还是瞬间便被击倒。长脸变得更长了,脸色发红。呼吸急促,眼泪都被辣出来了。停了好一会,朱停给沮授倒了一碗鹿头汤,沮授喝了鹿头汤,方才好了一些,喘着粗气,摸着自己的胸口,胸部仍然上下起伏,骂道:“这哪是酒啊,分明是火油,烧死老子了!”言罢,哈哈大笑。
这时,沮授点的菜陆陆续续上来了,四人品尝菜肴,沮授总算把那股酒意压下去了。透瓶香仿佛是有魔力一般,过了一会儿,朱停发现沮授喝饭庄的酒的时候,总是嘎巴嘴,仿佛意犹未尽的样子,于是笑着对沮授说:“要不,沮兄再来一点透瓶香吧,此酒虽然辛辣,回味却是悠长。”
沮授也不推辞,朱停给沮授满上,这回沮授学乖了,只喝了半杯,即便如此,还是做生无可恋状,看得二女想笑却不好意思笑,低着头,假装喝茶水。
等到沮授把这杯酒都喝光了,显然有了醉意,说话也放得开了。沮授对朱停说道:”朱兄的酒,以前只是听闻,如今一尝,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端的厉害,也难怪有人从专门冀州前往涿县,不顾路途遥远,为的就是这一口。”
朱停笑道:“不瞒沮兄,幽州刺史刘焉大人,也颇为喜欢透瓶香,每次来涿县,必定在我的泰来饭庄就餐,而且一顿最少半斤透瓶香。”
沮授瞪大了眼睛,惊叹道:“刘焉大人也喜欢透瓶香啊,朱兄大造化啊。”
“嗯,有人说我的县令官职就是透瓶香灌出来的,我听了很生气,后来仔细想想,却也不无道理,哈哈。”
“哈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沮兄可知,这透瓶香还有个诨名?”
“却是不知,请朱兄指教。”
“名字不太好听,是我的三弟,也就是涿县县尉张飞起的名字,叫骚蹄子。”
“好名字!且中肯的,贴切异常,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味道,晕晕乎乎,层峦叠嶂,吃它不消啊。”
“沮兄快言快语,真是爽利,在下佩服。由此可知,沮兄处理政务也定然快刀斩乱麻,嘁哩喀喳,毫不拖泥带水。”
听到这,沮授首次露出深沉的表情,放下酒杯,手指敲着饭桌,沉吟道:“我与朱兄萍水相逢,却也一见如故,不怕朱兄笑话,我在冀州不甚得意啊。”
“怎么可能,沮兄身居冀州别驾,正是当红之时,冀州刺史大人必定大为器重,否则怎会将如此重要的官职让沮兄担当。”
“要说当红,却也不假,只不过不是仕途当红,而是屁股被架在火炉口,被烧得当红。”
“愿闻其详。”
“冀州刺史李邵,素与我亲善,征辟我为冀州别驾,也算是身居重要位置。此次黄巾暴动,我冀州缺兵少将,无法抵挡黄巾军主力,刺史李邵也不通兵事,我欲与黄巾军周旋到底,怎奈人轻言微,没有兵权。去年六月,战事吃紧,刺史李邵上报朝廷,请求援军,朝廷派来河东太守董卓指挥战事,董卓在下曲阳被张角击败,获罪罢职。八月底,汉廷再以左中郎将皇甫嵩代董卓率军继续对抗黄巾军。恰值张角病死,黄巾军失其统帅,士气受挫。在此不利形势下,匪首张梁继续率黄巾军与皇甫嵩激战。黄巾军部众精勇,皇甫嵩围攻一月有余,仍不能胜,作战持续到去年十月,黄巾军因接连击败卢植、董卓,皇甫嵩也久攻不下而戒备松懈。皇甫嵩乘机于夜勒兵,鸡鸣出兵,突袭黄巾军阵地。黄巾军仓猝应战,大战至午,遂被击溃。张梁战死,三万人被杀,五万余人赴河而亡。皇甫嵩入黄巾腹地,悉虏黄巾军家属,焚烧大批辎重,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
沮授喝了一口透瓶香,继续说道:“冀州刺史李邵对抗黄巾军不利,幸好朝中有人,辞去官职,回老家养病去了。皇甫嵩经此一役,声威大震,授左车骑将军、冀州牧,册封槐里侯。到任之后,州府人事倒也未曾变动,只是对我等李邵嫡系,嘴上不说,却不再重用。我虽有心辅佐皇甫嵩,却也恨他杀人不眨眼。想那张梁战死,三万黄巾军精锐被杀,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那五万人,具是老弱妇孺的流民,手无缚鸡之力,却被皇甫嵩不问青红皂白,赶入河内,一时间河水被尸体堵塞,被血液染红,当时我就在现场,人间地狱恐怕也不过如此,那可是五万条人命,而且是妇孺的人命,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