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岸看到王氏眼角的笑意,又看了看刚下马车的阿切尔,心里猜到了老娘的想法,脸一红就想拉着王氏进府。
“这位女娃跟我们一起进府吧,要不要去我的院子里吃晚饭?”王氏轻轻拍下李岸飞伸出的手,对阿切尔笑着说。
“哎呀,娘,阿切尔一会就要出城。等我送你回到院内,就送她离开……”
不等李岸飞讲完,王氏就瞪了李岸飞一眼,让他把话咽回他自己的肚子里。
“哪有人家刚回来,就赶人家走的?好歹让人家好好休息一下。”王氏对李岸飞不满地说。
李岸飞无奈地笑了几声,他看向阿切尔说:“那也要看看阿切尔的意思。”他背着王氏向阿切尔使了几个眼色,示意她找个借口婉拒王氏的邀请。
阿切尔看到李岸飞的脸色,对王氏抱拳一笑说:“谢伯母好意,不过实有要事,不能在九通城久留。”
“一晚上都不行?”
“实在是万分抱歉。”阿切尔微微欠身,以表歉意。
“那就让岸飞先送你吧。我自己先回府。”王氏埋怨地看了一眼李岸飞说,“岸飞,送走阿切尔姑娘后,就到我的院子里,顺便吃顿晚饭。”
“好的,我记住了。”李岸飞松了一口气,他目送着王氏进府,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用这么紧张吗?”阿切尔看着李岸飞如获新生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一丝好笑。
“上车后我再解释。”李岸飞说完这句话,匆忙登上马车。待阿切尔坐上马车后,他对车夫吩咐道:“去万福楼。”
车夫道了声得令,他牵着马缰,转好方向。随后他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在一声脆响后,马车开始向万福楼驶去。
“怎么回事?”阿切尔压着声音问到。
李岸飞若有深意地笑道:“你以为我母亲真的想请你吃饭?”
“怎么?你要是这么说,我就应该答应你母亲的邀请。”阿切尔狡黠一笑。
“你想哪去了?”李岸飞看到阿切尔的表情,红着脸低声斥责道,“你今晚要是留在李府,保准你脑袋不保。”
阿切尔疑惑地问:“这是何道理?”
“你以为我娘亲是何等人物?”李岸飞,“在我父亲执掌李家大权后,她可是执掌过捕风的人物。只是后来因为议事堂大臣们的反对,毕竟一个外姓领主的女儿管着李家的耳朵与眼睛,终究是不能服众。娘亲就主动将捕风的指挥权移交给了当时执掌捉影的鬼枭——也就是我的老师。”
“可是这也不至于让我把自己的小命丢了吧?”
“我的娘亲在怀疑你。”李岸压低声音说。
“什么?”
“我的娘亲在怀疑你的身份。”李岸飞说,“她不会对不知根知底的人伸出橄榄枝,但凡伸出的橄榄枝都暗藏利刺。估计娘亲要在饭桌上套出你的身份,或者更糟。”
阿切尔听完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我的脑袋可没有那么好取。”阿切尔晃了晃自己的刀。
“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阿切尔看着李岸飞笃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李岸飞则挑起车帘看着街上的繁华,他发现大街上没有一教廷人,难道他们还没有被允许从那个地方离开?战争看来远远没有结束。
马车已在这时进入了繁华的大街,车轮每滚动一周都变得十分困难。大街上人来人往,客流量最大的地方就是这条大街上的万福楼。
万福楼可以说是整个东土世界中名号响亮的招牌。一开始,从赌场到拍卖,从餐饮到住宿,从客运到物质运输都有它的业务。它的起源也不知道到底距今有多少年,它涉足的行业也不知道有多少。
当李家崛起之时,以一家之力坐拥了一个行省,通过军事手段与政治手段,迫使万福楼放弃了对这个行省的经济主导权,并使它渐渐放弃了很多产业,比如军械交易,人口贩运,铸造货币等等一系列暴利产业。
而现在位于李家境内的万福楼只能在服务业发光发彩。
马车停在万福楼前,李岸飞带着阿切尔来到这座酒楼前。一个浓妆艳抹的迎宾女子迎了上来。
“李公子……”
李岸飞指了指待客厅内的一间茶室,打断了她的话,“客套话就不要说了,麻烦您马上找你们的掌柜过来,我在那里等着。”话音落下,他就带着阿切尔走了进去。他一屁股坐在红木交椅上,赏玩着自己身旁的一盏盆栽。而阿切尔则不知所措地坐在椅上,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不知道李岸飞接下来的打算。
一个身着淡雅服饰的女子走入这间茶室,按照规矩,她要为这里的客人泡茶。
“这位姐姐,不必麻烦了。”李岸飞端着那盏小盆栽说。
那位刚刚进来的女子看向坐在一旁的阿切尔。
阿切尔礼貌地笑着说:“我也不必了。”
那位女子微笑着欠身离去。
当阿切尔感知到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有窃-听的可能性,她对李岸飞说:“你不应该送我出城吗?”
“你要是走了,我到哪里找你?我可是要舍命陪君子的。”李岸飞说,“你下一步打算去哪?”
“中鸾行省。要不然我跟你回九通城干嘛?”
“正好。你先在这安顿下来,我想办法把你安插进李家去中鸾行省的队伍中。我明天会和我二叔李知山一起去中鸾行省。你仔细想想,你没有身份证明,怎么能离开这里?”
阿切尔想要开口,忽然闭住刚刚张开的嘴。一个人正向这里快步走来。
一个肥胖的身影推开茶室的门,出现在李岸飞面前。在这个年头,胖子可并不多见。
那个胖子约摸着四十岁左右,他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脸上的汗。不经常运动的他在接到消息后,立刻冲了过来,没走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不知岸飞公子到此,有何吩咐?”那个胖子拱手道。他实在是弯不下腰去。
万福楼在李家面前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这位掌柜已经不奢望重回那个时代,安安稳稳地把钱挣到手才是最实在的。对李家的公子,能巴结就尽量巴结,能不惹就尽量不招惹。
“富大叔何故如此慌乱?”李岸飞放下盆栽,笑盈盈地迎了上去,阿切尔见李岸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连忙起身。李岸飞是认得他的,毕竟他是这里的常客。
“哎呦喂,这还不是怕怠慢了公子。”富掌柜赔笑道。
“哈哈哈,用不着这般苍促。富大叔,今天我来是求您一件事。”
“求字用得可太见外了,公子吩咐就是了。”
“给这位姑娘安排一个房间,好好招待。明儿一早,我来领人。”
“公子放心,天字四号房这就安排上,并且保证有求必应。”富掌柜对阿切尔点头笑了笑。
“麻烦您了,一会儿我派送钱过来。”
“见外了不是?这还提钱干嘛?”富掌柜故作不满道。
“富大叔,一码归一码,我不能占这个便宜。”李岸飞一边说着,一边拱手告辞。
“那就谢您赏脸了。”富掌柜连忙还礼。
李岸飞刚走到门外,突然被阿切尔的声音叫住,他转身看向阿切尔说:“有什么要求尽量提。”
“我没那么多事。”阿切尔走到李岸飞的面前说,“既然你要走,那就拥抱一下。”
“拥抱?”
“我们那边告别都是拥抱。”阿切尔说,“怎么,你李公子对我就不讲礼节了?”
李岸飞尴尬地看了一眼富掌柜,富掌柜哈哈一笑,说:“人一上年纪,就耳背眼花,经常乏力。困了困了,实在是困了,请公子恕罪,容我先行告退。”
富掌柜走到李岸飞身边,忽然自言自语地说:“前几天我见过一帮异乡人,他们喝完酒后,就互相拥抱告别。这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
说完,他一摇一晃地走出茶室,用手示意周围的人速速退去。
阿切乐感知到附近的人都已远去,她对李岸飞张开了双手。
李岸飞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走到她的面前。
就在两人贴面的霎那,他们笨拙地相拥在一起。
“保重。”
“保……重……”
李岸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茶室,何时坐上了马车,当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晕晕乎乎地来到自己房间中。
李岸飞坐在床上,用手触碰着自己仍有些发烫的面颊。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岸飞只是傻笑着。
忽然,他的视野定格到渐暗的天幕,才想起王氏嘱咐自己的事情。他走到放着脸盆的架子前,从冰凉的水使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快步去见自己的娘亲。
李岸飞踏进王氏的院落,径直走入王氏的房间。房间内并无内侍,只有王氏一人。
“去了这么久?”王氏坐在餐桌前,看着李岸飞的脸说。
“有事耽搁了一会。”李岸飞挠了挠头,坐在王氏的身旁。
“撒谎。”王氏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龙虾肉放到李岸飞的盘子上。
“啊?”李岸飞手中的筷箸停滞在半空中。
“你娘亲虽然不是捕风的掌权人,可好歹也些心腹之人。你把那个叫阿切尔的姑娘送到了哪里,我心里会没有数?”
“……”
“怎么不说话了?”王氏笑着说,“你这么护着她,莫非对她有意思?”
“这该怎么说……”
“看看咱家岸飞的脸,竟然红成这般模样,八成就是了。也好,那个姑娘有英武之气,娘看着也喜欢得要紧。更何况,也是门当户对,毕竟是教廷大主教的孙女。”
王氏最后的一句话,如同一声落雷。震得李岸飞的脑袋嗡地一声。
“这……娘亲怎么会知道?”
李岸飞愣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