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急流穿奔其间。在急流的一旁,从这个高度看下去,只像一个小棋盘,纵横交错,右边是平原之地,巫山山脉至此已尽,再去五十里便是人烟稠密的南阳镇。
寒江站在这里静静的等待,从王禹出生时就在等待,他感到王禹正朝他奔来,两人终于到了一决雌雄的时间,他多年来虽地位尊崇,胜于燕皇,且绝世天姿,高出众生,使他在整个九州,未逢敌手。小小的燕国,从开国到手持三州之地傲视神话九州,都有他寒江的影子。除了有限一两人外,其余尽不在他眼内。
且多年潜修霸王策,结合燕国护国大阵五虎白焰阵的阵魂加持,其成就已远超一般人的梦想,遗憾的是仍未能到勘破梦境的地步,也没办法回到原来的世界,所以纵使他远超常人,亦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别,便像在一个被神遗弃的世界内,他只是一个独眼龙,可称王称霸,却没办法成仙成神。
他对王禹有一种非常奇怪的预感,似乎他们之间有一种非常神秘而超乎理解的联系,所以打他一出生开始他就开始布局锻炼王禹。他之所以召来四大弟子,其实并不是寄望他们真能杀死王禹,而是希望通过他们,使他有更多的时间从王禹的反应来思索,构思下一步的行动。
对寒江来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成功和失败,有的只是“经验”,正如聪明和愚蠢、生和死,都只是不同的“经验”。他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通过王禹这个“经验”,达到对霸王策的超悟,此时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别人在意的霸王策,他在千余年前已经和蚩尤大战时得到,而他寒江的全名是轩辕寒江。
这时王禹出现于二十丈下的山下,并迅速接近。
寒江深情地俯视巫山的全景,在这天地棋盘里,他是下棋人,是棋中人亦是准备破局人。
转过头来,王禹已在十丈之内。寒江神识全力展开,他并不能预测这将在王禹身上引发出甚麽后果,但他俩必将在精神上紧紧连结在一起,再也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而是携手共同进入一个超越现世精神旅程的伙伴。
在棋局里,他和王禹既是朋友,也是敌人,既是夫妻,也是兄弟。
王禹离寒江只有十丈的距离,他手握翠浓,感自己正处于精气神的峰颠状态,自信有把握把这世界上任何人打败。他不断加速,直朝寒江笔直冲去,翠浓刺出,寒江只在六丈开外,全身白色长袍被自己的真气迫得向后飞扬。寒江一脸平静,双目平静,整个人平静像一弯湖水,只有平静的湖水才能照出旁边的事物,也只有寒江才能看清王禹,王禹一笔如箭在弦,蓄势待发。
王禹大喝一声,惊天动地的一笔,在气势积累得最强劲时,闪电般向寒江刺去,天地蓦生变化。
王禹发现手中没有了翠浓,他还在向前冲刺,却不是在巫山上,而是在一楚国的皇宫里,走在皇宫里他,看着父母焦急的模样,满头白发的父亲诉说着什么。他继续前行,发觉自己变回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忽然一种令人撕心裂肺的苦痛填满了胸间,他听到小五失声大叫道:“爷爷!”旁人却无人帮助,这一天暴雪连天。在这里雪中的小五不停的哭泣,她的爷爷病死了 ,他和她都无力改变这一切。
他继续往前冲去。环境又变,眼前尽是一堆尸体。他站立在巫山殿里的密道口,迅速地奔驰着躲避燕国修行者的攻击。而父亲王熬倒在血泊里,他和他都改变不了什么。
王禹继续冲此,他去到了另一个人梦里。
前面远方呈现一片绿色,他一拍健马,放蹄疾奔过去,绿色逐渐扩大,变成一个大湖和旁边满布的植物,方圆十里内满是营帐。
巨鹿平原上的一个市集,妖精,怪物,人类聚集在这,不同种族在那里进行各式各样的交易,以物换物。一个壮汉甩蹬下马,缓缓走到湖边,低头喝水,忽闻水响,一个姑娘正在湖中游泳,笑面如花,青春可人,向壮汉送来动人的微笑。
刹那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不久以前,曾经历过这段遭遇,可是明明这从未在自己生命里发生过。他的思想逐渐超越时空,另一个的“他”似乎要呼之欲出。令他头痛欲裂。
忽又天旋地转。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裸体。竟是一个丰满成熟、散发青春魅力的女子,一阵羞涩涌上“她”的心头,这是她新婚之夜,台上燃点的龙凤宝烛,照亮了自己心爱的丈夫那张兴奋发光的面,她把动人的裸体骄做地挺直,让他恣意抚摸,生命达到最浓烈的境界。
外边虽仍传来宾客喧闹的声音,这里却是另一个温暖和封闭的世界。一切看来是那麽不真实,在高挑身体底下,她献上了自己,在丈夫破体的刹那,她痛极而叫。
霎时间,整个灵魂又扯回王禹的脑海上,王禹紧闭双目,全身颤,感觉寒江和自己紧紧联结在一起,他似乎听到寒江在自己内心的至深处呼叫,召唤他去接受这梦境的经验,探求千古之秘,携手并进。
他又站在高耸入云的群山里,发现白己变成九天玄女,在“她”手中漂浮着一本古书,古书中释放出一个个阵魂,困住一壮汉,这壮汉竟是和上一个梦境里和“她”洞房的男子,“她”和他齐声痛哭,一时哭声震天。
他又再次看到寒江,不是这现在的寒江,而是前生的轩辕寒江。虽然样子一点不像,但他心中很清楚知道,眼前这气宇轩岸,君临天下的男子,正是今世容颜俊发、顾盼豪雄的寒江。
自己正跪在这这一世的寒江面前。那男子嗟声喝道:“手足相残,吾本不愿。”
泪水从眼角逸出,巨剑刺入王禹的身体里,白色焰火在他体内不停涌动,硬生生撕碎他的身体,碎尸一块块掉落巫山之下。
王禹一声惨叫,痛昏过去。跟着他和寒江前生千百世的纠缠,逐一在他心灵中展现,他们既曾为仇敌,也曾为兄弟,既是恩怨交织的夫妻。梦里,发生了种种截然不同的结果,每一个经验加起上来,令他经历了生命中每一种不同形式。
一种痛的领悟占据心头,他忽然知道千百年前九天河图策让他和寒江这两个饱经轮回的人交织在一起。九天河图策一幅一幅呈现眼前,每一幅代表神州里的一个州,这九州本是九阵的阵物,而阵眼就是这九天河图策,它等待人们的开启,突然背包内的九天河图策打开,瞬间变成一股无匹的力量,刹那间将王禹提升上无限的高处,整个人离体而去。
王禹大喝一声,想从噩梦中挣扎醒来,双目却不能睁开。他惊骇大叫,声音转化为一具古尸,向着九天河图策冲去,他竟已变成了一代霸王蚩尤。
蚩尤和九天河图策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阴阳太极的,太极不停的旋转,旋转。王禹再次剧烈疼痛的醒来。
梦的领域是那样无边无际,在刹那间可超越亿万里外,感应到不同的时空、不同层次的奇异事物,转瞬间蚩尤和九天河图策炸裂开来。
以前那广阔无边的思想,现在收缩为只限于某一层次内的活动,从无限转变为有限,没有了霸王,没有了九天河图策,王禹也随之消失,天地一片混沌,重新形成种种不同的力量,只觉最小的一点,藏有最大的一点,每一点也是一个极,一个独立的宇宙。
就在那时间,他感觉到寒江,也感觉到白己,自己便是寒江,寒江便是自己,是最小的一点,也是最大的一点。
三尺外寒江盘膝坐地,眉心处一缕白焰漂浮出去,进入九天河图策内,脸上泪痕斑斑,目射奇光,正凝视王禹。
王禹缓缓睁开双目,九天河图策飘落在王禹手中,一缕灵气飘进王禹的眉间,同时发觉自己身体出奇的虚弱,面上湿漉漉的,也是一脸泪痕。
寒江孤影,月亮高挂在寒江身后,月色遍孤崖。整个天地沉寂无声,只有在百丈下的急流,传来流水的声响。
寒江道:“谢谢!”
王禹道:“何时再见!”
寒江道:“我们本是兄弟,前世因事结仇,此世只愿终结,终是起因不可知,此次和你交手后我知这一切源于九天河图策,待你收集全九方阵魂后就是我们相见之时。”
寒江面上放光,站起身来,在月色下直如神人,一脸平静,续道:“今晚我即赶往司隶,再次修行,他日有成,自当见告。”
王禹也站直身子,仿如再世为人,原来全身已被冷汗湿透,本来以他多次经历梦境,可是刚才被别人代入的梦境经历也是第一次,寒江是第二个使用十方之力的人,他带领王禹走过了他们的前世,也实耗用了他太多能量,翠浓在刚才也没有抵抗之意。
寒江走了几步,见王禹不作一语,回转头来道:“九天河图策终究和霸王策没有融合,但一利一弊,一利,你还没能力掌握九阵之能,让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得到九个阵魂,一弊,此次融合必定惊动其他势力,来人不当当是世俗界,修行界,甚至有可能是元尊或者修仙者。毕竟多年前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原因。此次惹来众多烦恼,你可小心。”
王禹道:“受教了,多谢轩辕兄。”
寒江大笑而去,声音远远传来道:“轩辕兄,多少年了,我愿等你再称我为哥哥。”回音在空山来回激荡。
目送寒江远去的背影,王禹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众多谜题需要解开,眼前最少有三件事等待他去完成。首先是要把霸王策送到襄阳交予青元天尊,其次是师傅梦帝需要解救,还有要送给夜莺的信。
生命的步伐,到此双方都踏上一个全新的阶段,他和他的故事在原本注定的结局里有了新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