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万物好似都还在沉睡之中时,平安客栈响起阵阵脚步声,只见得黑暗中,一道人影从丙字三号房前缓缓经过,又踱向了五号房,抬起的一手搁放在打哈欠的嘴前。平安客栈是没有四号房的,毕竟,寓意不太好。
那人微微敲响五号房的房门,不一会儿便见睡眼朦胧的常无病打开了房门,来人打着哈欠说道:“这位……客官,外边……有人找。”说着还递给他一只小瓶子,与昨日何默给他的瓶子一模一样,常无病一下子就来精神了,接过瓶子,与伙计说道:“多谢。”便关上房门。
那伙计托着疲惫的步伐离开了,而屋内的常无病,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基本上都在储物戒指中,穿好新买来的衣物,将厚厚的棉衣套在外边,包袱中的东西更加精简一些,就可以了。正欲离开之际,扭头就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温暖被褥,走了过去,伸手触碰,还很温热,心念一动,被褥就消失不见了。
出了房门,不紧不慢的走出客栈,便见得一片纯白的世界,原来是昨日夜间,天降大雪,一改这金灿灿的沙漠景象。皑皑白雪中,常无病见到了向自己招手的刀疤青年,微微宽心几分。走上前去,将药瓶递给青年,只见其微微摆手,说道:“就赠与你了。”
常无病也不墨迹,收起后便率先快步向前走去,问道:“咋不见刘一鸣?”
何默笑着跟了上来,答道:“他本就是常年居住在此的,并不需要穿越沙漠,所以就不与我们同行了。”接着又是话锋一转,道:“常兄这般心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常无病微微摇头:“哪里,只不过是拿走了本就属于我的被褥而已。”
何默微微一笑,二人不再言语,由何默领头,向着远处行去。
就在此时,平安客栈甲字三号房,一名身着裘衣的女子,手握长剑,踏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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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常无病与何默抵达小镇外不远处的一颗枯树下时,已是太阳即将要升起的时刻,树底下已经聚集了十来人了,其中便有那熟悉的笑面男子与大髯汉子,笑面男微微招手,常无病点头示意,大髯汉子闭目养神。各自收回视线之前,笑面男的目光在何默身上多停留了几分。此外还有几名面相比较凶狠的汉子扎堆,从何默手上赢走一颗元珠的庄家也在其列,浑身虬结的肌肉将衣服撑的鼓鼓的。人群中也有一些可以看出是商贾与保镖组合,一位穿金戴银,红光满面,手指上的玉扳指明显价格不菲,而另一位通常则是腰间佩刀,或双臂环胸,或手抚刀柄,站在一侧。此外,还有不少的骆驼在正趴伏在人群附近。
这些人无一例外,身外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冬天沙漠的夜晚,实在是出奇的冷,加之昨晚还不知不觉就装点上了纯白之色,化雪之时,更冷。
就在太阳初升之际,一名女子缓缓走来,一双狐媚眼,明明并没有注视任何人,落在众人眼中,却好似风情万种,免不了有些旖旎想法,身着狐皮裘衣,将那三千青丝尽数藏起,雪白的毛边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一抹鲜红,与这白色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没了那遮掩容颜的幂篱,可常无病依旧可以判断出此人便是同乘马车的那女子。
见到来者,何默低声说道:“啧啧啧,连王家大小姐都来了,看来真是不虚此行啊。”
常无病闻言望了过去,满脸疑惑,何默解释道:“王家大小姐啊,这片沙漠啊……就是……那个王氏家族掌上明珠。”
常无病恍然大悟,可何默紧接着又是一阵哀叹:“王氏家族大小事务基本上都是由她操持,虽是女儿身,却也是公认的下任王氏家主。只不过……”
何默不由得再一次压低声音,凑得更近,在常无病右耳旁低语道:“小道消息,只不过王氏家族又出了个更加天才的明珠,暂掌赤火珠,那可是相当于是历代家主信物的东西,况且这大小姐,可是连续克死两任入赘的丈夫,所以现在还是个寡……”
最后那字儿还没说出后,就被已经被吓得不轻的常无病捂住嘴巴,要是这些话真给她听了去,那好似拥有开天辟地之威能的长剑,就得见见血了。
何默费劲的挣脱了常无病捂住嘴巴的手,也不恼,继续玩笑道:“常兄,你这力道不小啊。”
常无病点点头,说道:“毕竟粗人一个,平日里都是干些农活。”
而王家大小姐那边,好似并没有听到这边的闲言碎语,只是默默的走到了枯树之下,离着人群有些距离,开始闭目养神,倒不是她不想低调,只是很难。
何默继续为常无病解惑,说道:“王家在这元界已经立足百余年,而支撑这颗参天大树屹立不倒的,其一,便是那颗赤火珠,其二,则是作为王家不传之秘的剑术,最为重要的,乃是经营的手段,无论是财帛上,还是人心上,都是这份儿的。”说完还由衷的伸出了大拇指。
“所以啊,你要是见到那长剑出鞘,可得抓紧跑路咯。”
常无病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脖颈处,有些后怕,要是自己一个眼神不敬,就要找来杀身之祸了。
何默微微一笑,说道:“怎地,常兄和王小姐还有那笑面虎,都有过节?”
常无病赶紧摇头,矢口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能瞎说。过节那是半点也无,只是来时顺路,就搭了个顺风车。乘车之时全无言语交流,肯定也不会有冒犯之处。”眼神下意识的微微偏移,补充了一句“大概吧。”
就在二人言语交流之时,那拨扎堆的壮汉当中,“庄家”走向了王大小姐,毕恭毕敬的与之交流了什么,粗犷的汉子,此时就像是怕师长生气的笨小孩儿一样拘谨,言毕,王大小姐只是默然的点点头。而后,“庄家”转过身来,轻轻拍手,吸引人群的注意,那小心翼翼的劲头,好似有王大小姐在身边,即便是绣花也难不住他。
那汉子清清嗓子,说道:“小镇当中新面孔昨日又添了几副,近期也无从洛城至此的队伍,于是我便自作主张,将组成小队的消息散布出去,今日能够见到如此多的朋友汇聚于此,想来这趟旅途也必将万无一失。而这位,便是王大小姐。”“庄家”说着便恭敬的引导大家的视线看向了大小姐。继续说道:“想必大家也都知道,王家家主,都是高义之辈,有幸能与之同行,我认为,自是应当由王大小姐来做这领头人。”
那些商贾纷纷附议,壮汉们也自不必多说,而常无病二人的意见,想来也是没有多少人在意。何默点点头,轻声说道:“这话倒是没错,王家家主,都是高义之辈。”
王大小姐睁开那双媚眼,说道:“我并非家主。”嗓音不大,却能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也给人不容置疑的感觉,说完便继续开始闭目养神。
“庄家”立马说道:“是我嘴拙了,还望大小姐恕罪。”
见她并无反应,“庄家”也浑不在意,只觉得能与之说上话,面上有光。在这之后便是一片宁静,随后众人也同样闭目养神了起来,常无病也不例外。
此时一轮大日已快要完全脱离地平线,常无病深吸一口气,瞬间寒意更浓。微微放松,脑中也摒弃了诸多杂念,对于前路的迷惘,对于钱财的困扰,急于打探到灵丹妙药,想要回到那生养自己的家乡,是否能够托老村医给说门亲事,日渐减少的鳝鱼是不是终究有被抓完的那一天。呼吸越来越平和,心境也是越来越沉稳。
在其睁开眼睛之际,便看到王大小姐率先攀上了一匹骆驼,众人也是紧随其后,常无病同样拥有一匹,也有样学样,虽然是第一次骑,却感觉十分稳当。浩浩荡荡的驼队,顺着初升之阳,在一片银白的世界之中缓缓前行。
没走多远,王大小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此时入冬已久,昨日又降下大雪,接下来的行程,最需要担心的,便是沙暴,此为天灾,非人力可抗拒,若是不幸遇上,也不用惊慌,只需将半数骆驼,破开肠肚,用来躲避风沙便可。如此一来,就只好两人同乘一驾了,若有第二次,如法炮制,若再来第三次,那……就只当是时运不济好了。
“半途上若是遭遇到异兽,希望诸位能人异士,能够不要藏拙,协力将其击退便可。只要数量不是极其庞大,或者并非数名卫阶妖兽出没,基本上是不必惊慌的。”王大小姐说出这话之时,朝后瞥去,更多的是看向“庄家”,以及笑面男子与大髯汉子,还有何默。
众人应道:“是。”
而何默却忍不住转过头,对并驾齐驱的常无病嘀咕道:“能不能堵上这娘们的开光嘴,被她这么一说,我都感觉这次旅途怕是要遭难了。”
常无病额头微微渗出些汗水,原来此时已经回暖,甚至稍稍感到几分燥热。瞥了眼何默,脱下厚重棉衣,搁放在包裹之中。众人也大多如此,只是包括何默在内,基本上都是心念一动,衣物便消失不见。
常无病转过头去,感觉得重新审视这临时的同伴了,反正言语之中,全然没有“庄家”那般恭敬。何默笑道:“怎地,储物戒指不用,这是要藏拙?”
“不用藏,本就是拙。”
常无病话题一转,问道:“卫阶妖兽是什么?”
何默摇头晃脑,娓娓道来:“这所谓卫阶妖兽,是在人类当中流传最广的说法,乃是根据妖兽的潜在灾害程度来判断的,这个判断标准,可能根据传说而来,也可能是实际出手情况来定,或者也可以根据其他的来。而这等级划分,可分为士阶、卫阶、将阶、王阶以及帝阶,等级越高,自然就代表其凶悍程度越高。”
常无病一时也不知道说啥,自己没见过妖兽,也不知道卫阶是个什么概念,何默爽朗说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好了。”
“那卫阶妖兽,是什么个概念?”
“嗯……这我得想想,若是擅长攻击的类型,大概一脚,那平安客栈就莫得了吧,得粉粉碎。若是重速度,就是刮起小型的沙暴那也并非不可能,各自有各自难以对付的点。”
听得常无病暗自咂舌不已,威力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还要大。
何默继续补充道:“卫阶与将阶,便是妖兽的一个分水岭,不仅仅是能力上的巨大提升,灵智也与人类基本无异。只有少数妖族可以在将阶之前开启灵智,至于幻化人形,多数妖族都是不屑为之,除非,是作为间谍。”
“那兽王?”
“嘿!”何默有些眼神怪异的看向常无病,只是却不住的点头,还伸出大拇指,赞叹道:“这兽王嘛,除了那些自封的,一般而言,便是王阶了,若是惹怒他们,如当年的王家家主一样,一场天灾,造就一片广袤沙漠,还是可以做到的。并且这兽王可并非只有这里一只,九片大陆之上,人与妖,势力互相交错分布,兽王可是不计其数,而王氏家族,也是诸多庞大势力当中较为璀璨耀眼的一颗。”
这些言语,又是让常无病一阵心惊,世界那么大,钱袋这么小,如何才能找到救治妹妹的方法。想着想着,便又是一阵哀伤。
此时的雪已经彻底消融,又重新露出了那黄沙世界,在悬挂高空的大日照彻下,金光灿灿,只是刚刚融雪,还有呼啸风声吹过,自然也就不那么燥热了。只是走在最前头的王大小姐,抬眼看了看天空,又稍稍拔高几分身形,极目远眺,紧接着微微摇摇头,似有担忧。何默则是摸了摸下巴,嘴角下沉,对此刻的状况也不太满意的样子,叹息一声。
王大小姐提议停下赶路,休憩片刻,众人自然无异议。
一直等到风力已经不那么强的时候,王大小姐领衔众人才重新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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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无病一行人就这样在沙漠之中走走停停,已有半旬光阴,这期间,并未出现什么危险,众人也都非常默契的,每日固定休息时间,以及饮用水的时间,甚至每一次喝多少,王大小姐都非常耐心的与众人提到。一来是让大家在旅途之中,可以保证能够补充水,又不至于消耗的太过迅速,二来则是让人与骆驼,都有一个恢复体力的时间。有条不紊,缓缓前行。
至于众人饮用的水,从何而来,自然是人人皆有妙方。
这一日正午时分,每一道影子好似都有些惧怕这荒漠的酷热一般,紧紧的缩到脚底。王大小姐突然停步,众人顺着其手所指,看向远方,只见得一道连接天地的“巨龙”,正在“缓缓”逼近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