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阳光依旧和绚,微风吹拂脸庞,让人感到十分舒服。可在赶路的常无病心中,却有个不大不小的疑惑,从前几日开始,就隐隐感觉空气有些过于干燥了些,并且一直都是万里无云的一番景象,雨水那更是半点也无。不仅如此,越是前行,眼中所见之景,完全没有春日的欣欣向荣,草木皆枯黄。
乘骑着那匹神骏,顺着一条略高于田垄的宽阔道路,缓缓前行,原本是一路顺水而走,只可惜越是往前,水也就越来越少,直至此刻,只能见着干涸的河床了。田地里满是杂草,并且微微泛黄,仲春时节瞧着却像是一番秋季景象。
最为重要的,还是在于走着走着,就发现莫得吃的了,水没了,哪儿来的鱼嘛,即便是偶尔遇到老农栽种的蔬菜,那也是瘦的可怜,让人都不忍摘下来,顺手摸两根黄瓜啥的,却味苦,有些难以下咽。好在即便是河里没水,自个儿也不担心没水喝,甚至还能给沿途看到的菜地里,偷偷浇浇水。
无奈摇摇头,常无病一夹马肚子,让赶路稍稍快些,无奈啊,既然接了任务,那总得完成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没啥经验,也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形,下次一定得多注意了。
好在“神骏”不愧是“神骏”,专心赶起路来,其实还挺快,傍晚十分,就已经抵达了任务执行地。路旁竖起一块牌子,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何村”,翻身下马,牵马而行,远远的就瞧见了一座不大的村子,连篱笆墙都没得一个,就这么“大门敞开”,自己脚下宽阔大路,一直联通到村子南,打东边还有一条比较窄小的道路。映入眼中的其他景物,就是些杂草繁芜的田地了。常无病被村子零零散散的房屋给遮掩了视线,北边其实也有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
在常无病瞧见常家村的时候,某个在村南头望眼欲穿的小孩儿,就已经飞奔回了村子里了,嘴里还叫喊着:“仙师来了,仙师来了。”而后陆陆续续的便有人从屋中走出,有些人眼神有些晦涩,甚至还重重啐了一口,还被年长者语重心长地提醒道:“一会儿在仙师面前,可莫要如此。”而被提醒者,往往只是不耐烦的回一句:“知道了。”其实更多的人,眼底多少还是闪烁着期待,起码今年的田地,是有收成的。
不多时,一位位村民就聚集在了村南边,看着那牵马而行的仙师,缓缓走来。而成为焦点的常无病,着实吓了一跳,这迎接自己的阵仗,有些大。
面对着这些看起来翘首以盼的村民,常无病不得不加快脚下步伐。当来到众人跟前时,只见一位位都十分恭敬的行礼,男子抱拳弓腰,女子则是施了个万福,只是男子多是瘦骨嶙峋,女子多半也都挺着个大肚子,小孩却是不多,齐声说道:“恭迎仙师。”在常无病受宠若惊的同时,村民们同样有些疑惑,这一次来的人,与前几次的,并非同一个人。
一名身形有些消瘦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直视常无病,面带微笑,说道:“仙师大人总归是来了,这下子,咋们村就有希望了。”
常无病挠挠头,有些羞赧,一时说不出话。
那男子自我介绍到:“我叫何岚,是这个村儿的村长,仙师大人舟车劳顿,不妨先上谁家歇上一晚?村子里也没个供人休憩的客栈,只好委屈仙师对付对付,还请见谅。”
常无病虽然并不如何劳累,但此时天色也不早了,这个安排,甚好,于是便点点头。
村长立马转头朝后喊了声:“何矻,领仙师去你家休歇一晚吧。”
众人视线立马就集中到了两人身上,常无病也顺着瞧了过去,一名骨瘦如柴的男子身边,站着一位满脸悲苦神色的女子。那男子面色微变,不过却也迅速收敛,恭敬答道:“是。”然后朝着常无病说道:“仙师请随我来。”
常无病是瞧见了男子神情变化的不自然,顿时多出不少疑虑,不过此时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常无病跟着何矻离去之后,众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至于说的是什么,常无病就不得而知了。
村中的房屋十分零散,南边有一些屋子紧紧挨着,一条并不大而且已经干涸的湖泊,正中一条道路,联通南北,村北边也有不少的住户,何矻的家就在北边。沿途看着屋子,常无病都有些为他们捏把汗,一间间茅草屋子,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塌一般。
跟着何矻进了屋子,此时太阳刚刚落山不久,常无病便想着将今日份的修行,赶着完成,就要了间房,进去便盘腿坐下。而那一道回家的女子,早已收敛面上悲苦,默默去往厨房。只余下汉子一人,站在大堂中,一时有些失神。满眼愤恨的看了眼常无病所在的房间,却也不敢去打扰仙师大人,又转头跟着去了厨房,看着那忙着准备饭菜的女子,冷笑一声,说道:“这么上心呢?怎地,瞧着这次来的仙师还挺俊俏,连家里藏了好久的腊肉就都拿出来招待了?待会儿是不是还精心准备了十八般武艺,好教仙师大人舒舒服服过上一晚?”
正在切菜的女子停了下来,只瞥了眼汉子,又低头专注于身前的各种材料,说道:“我要说是,你就开心了?”
男子顿时双拳握紧,目眦欲裂。女子仍旧是看也不看一眼,继续道:“你若有幸成为仙师,你我又哪会遭受这般屈辱。怎么,仙师大人不敢惹,倒是来我这儿置气?你要是有点本事,顿顿大鱼大肉又有何不可?这次被点名,是你愿意还是我愿意?你哪怕腰杆子再挺直点,小兄弟再争点气,我这会儿都如其他姐妹一样挺着大肚子,也就不用如此了。”
男子听闻这话,顿时气上心头,冲上前去,一把夺过菜刀,一掌将女子打翻在地,又马上骑在女子身上,压住她不让起身,颤抖的握刀之手缓缓前移,将刀子抵在女子脖颈上。被这般对待,女子同样是气血上涌,恨恨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冷笑一声,说道:“来,砍死我,朝这里砍。”甚至还将自己的脖子微微朝着刀刃迎了上去,好在是菜刀并不算太快,男子又稍稍有回缩,仅仅是渗出点血。
何矻一把将女子往地面使劲一推,菜刀胡乱丢弃在地,满脸怒意的离家而去,去寻村中好友,打算暂住一晚。而女子,只得拾起菜刀,继续弄着饭菜,却难免心中愈发悲苦,眼泪不知觉的便滑落脸庞,滴落在菜碟之中。
二人言语之时,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房中的常无病,一直都在修行,些许响动,其实是听到了的,不过想来,这是别人家,无论是做些农活,还是日常的一些作业,都是正常,遂也就这样一直将修行进行下去了。
直至半个时辰过后,常无病主动结束了修行。正巧这个时候,房门被敲响,常无病说道:“请进。”那女子推门而入,端着两道菜一碗饭搁放在房中小桌子上,说道:“奴家给仙师备了两道菜,只可惜家中无酒,还请仙师见谅。”常无病道了声谢,就赶紧坐下来,瞧着还没洗太干净,不过可以看出厨艺还挺不错的。常无病一巴掌立马拍打在自己额前,“啪”的一声,很清脆,赶忙对女子歉意说道:“瞧我,疏忽了不是,你们村中缺水,我怎么能把这茬儿给忘了呢,应当事先给你们都续上水的。抱歉。”
那女子显得有些惊讶,连忙摆摆手。抄起筷子的常无病,发觉只备了一双,对女子问道:“你们都吃过了?”
女子摇摇头,说道:“还没。”
常无病一时拿着筷子不知道如何下筷了,索性放了下来,说道:“不妨一起用餐?”
女子笑了笑,答道:“仙师不用在意我们,大可以先用餐。”
而后常无病就在女子的注视下,开始享用晚餐,总觉得……有些怪异。这样的氛围,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快要吃完的时候,女子起身,朝着房门走去了,常无病端起碗,夹着菜,将剩余米粒全部赶入肚中。
放下碗筷,却见到女子已经将房门紧闭,重新走上前来,双手摸在衣物上,一下子就将最外层一件破旧的衣物褪下,引得常无病一下子咳嗽不已,根本止不下来,那女子也好似止不住一般,还要继续脱衣,常无病忍着喉咙的强烈不适,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女子的手腕,制止她的行为,说道:“夫人……使……不得。”仍旧是咳嗽不止。
等到女子没有继续脱衣的时候,常无病这才发觉自己举止有些无礼,赶忙缩回手,稍稍调动源魂之力,手上立刻出现一团水珠,送入口中,这才将咳嗽止住。而见到常无病的举动,女子明显有些神色激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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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源城,雅怡院。
一名略有些婴儿肥的少女,一改往日鲜红似火的装束,今日身着一袭青袍,脸上妆容也要比往常淡了许多。离开了自己呆了几乎两年的房间,缓缓行走,途经各个雅间,抬头看着人工栽种的各种花草树木,似有留恋。
顺着蜿蜒的廊道,一直行至天井,有假山,还有些许茂盛树木。一张石桌,一名贵妇人,正坐在石凳之上,背对着走来的知婳。
那贵妇说道:“来啦?”
知婳左手捏着右手手指,止步不前,轻轻“嗯”了一声。
良久,再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月色洒下,将石桌、石凳、假山以及两人,都染成一片银色,女子这才摆摆手,说道:“滚吧滚吧。”
知婳眉眼低垂,而后打了个稽首,说道:“经此一别,此生怕是再难相见,妈妈的救命之恩,恐难以偿还,但此大恩,必永生不忘。”
贵妇却是无动于衷,知婳起身,道一声“请妈妈保重”。就此离去,许久过后,留在原地的贵妇,终于是叹息一声,微微有些颤抖,依旧是风姿绰约,可眉眼间,却满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