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无病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方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刚咽下去的饭粒立马返了上来,给他一顿难受的。此前众人同行的时候,听何默说些奇闻趣事,其中就有一种被唤作“牛头人”的妖兽,也与人类一样双腿直立行走,身子和手臂,与人无异,长了颗牛脑袋,头生双角,一对牛蹄,壮硕无比,每一只牛头人,都是力大无穷,乃是天生的战士。不过却有着令万千人族痛恨的癖好,就是好夺人妻。
初次听到何默说起此等妖兽的时候,常无病便是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厌恶之情,心中暗暗发誓,要斩尽天下牛头人。此时此刻,自己又怎能做出这种与牛头人无异的行径呢。
见常无病缓了过来,那女子一把抓住常无病的手臂,说道:“仙师大人,请你救救咱们村子吧。只要能够借些水给咱们村,今晚,不管仙师有何要求,奴家都会尽量满足于您的。”说完便好似下足了勇气一般,拽着手就往胸口上递。
常无病力道也是不小,稍稍用力,那女子便再也拽不动了,怎料对方竟是又主动凑了上来,就在那一片柔软即将贴上来的时候,常无病一把抽回了自己被拽着的手。十分坚定的说道:“夫人,莫要再如此了。有话好好说便可,不然我就立马离去。”
那女子微微一愣,一脚跨出,急忙说道:“仙师万万不可啊。”
常无病抬手一指,喝道:“停。”
那女子面色有些慌张了起来,却也十分听话的停了下来。常无病长舒口气,这才好好审视一番眼前的女子,虽然是有些消瘦了些,年岁也稍大了些,但其实姿容尚可,瞧着还挺顺眼的。其脖颈出那道已经不再渗血的伤痕,也被常无病看到了,想来是于此前那些响动有关?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能管的事情,先在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完成任务,然后继续赶路,尽快去往襄城木樨镇。
常无病问道:“夫人何至于此?我此次前来,不就是奔着解决任务而来吗?”
那女子开始犹豫了起来,显得有些拿捏不准,只好试探性问道:“仙师不求女色?”
常无病顿时有些无语,这任务上写的就是“保方圆十里之地免受干旱之苦”啊,可半点没提女色不女色的。那女子继续说道:“前几次来的仙师,就会如此要求,而这以女色来招待仙师,也就成为了咱们村的约定俗成。至于究竟是哪一家哪一户来招待,就得看村长的安排或者是仙师的意思了。”
常无病立刻呆立当场,不知是何心情。女子又说道:“如仙师所见,村子里大多数女子,都怀有身孕,而这样的,自然是不适合招待的,只有那些未完婚的少女,以及像我这样刚完婚不久又没有身孕的,才适合。”
常无病抬手打断了她的言语,问道:“前几次来的仙师,都是这样?”
女子点点头,答道:“前几次来的,都是同一个人,每次都会呆些时日,这期间……自然是比较自由的,不久之后,便会施展术法,让村子里的田地都有水可用。”
常无病不自觉的微眯起双眼,心中大感不快,这种所谓的狗屁“自由”,简直是让人不舒服。那女子误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得仙师不高兴,一时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才反应过来的常无病赶忙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摆摆手,示意女子不用担心。
这一路行来,发现打老远开始,其实环境就有些不太适合人居住了,于是又道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们,为何不就此易地而居呢?这里显然已经是不太适合生存了。”
女子叹息一声,说道:“村子里的老人们,都对这里有了感情了,留下的不愿离去的,而且即便是出去了,没了土地,也没个手艺,同样是难以养活一家老小。最大的阻力,其实也不在于此,村中人,一旦想要离去的话,就要面临生死考验了,此前也有人想着拖家带口走出去,可若一旦你携带物品太多,瞧着就是要搬家的那种,就会莫名其妙的死去。也有只带一点东西假装去别村换东西的人,只是,出去后也是了无音讯,不知死活。”
这种情形,常无病听着都有些懵,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又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既然村中孕妇众多,可瞧着小孩子却少的可怜?”
“这……”听到这个问题,女子神情瞬间变得有些晦涩,微微低下了脑袋,摇摇头,又重新抬起头来,种种叹息一声,为常无病解惑道:“如仙师所见,这里也就这么个情况了,即便是有仙师施了法,有了水,地里收成也同样是不太好的。迫于无奈,也只得将自己的至亲骨肉,拿去别的村庄,换些必需品,甚至……”
女子一下子停顿了下来,常无病则是静待下文,女子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甚至是易子而食,方能维持得了生活。”
此话一出,常无病顿时感觉胃里一阵的不舒服,刚刚咽下肚的饭菜,极速的往上翻涌,直到一股酸味涌上喉咙,给喉咙烧的生疼,脸色微微有些煞白。女子见状,立刻解释道:“仙师莫要误会,方才的腊肉是与别村换取的动物肉。”
可这一刻解释,明显是有些晚了,常无病已经“哇”的一声,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呕吐物顿时倾洒在地。
女子赶忙道歉,常无病十分难受,找了张矮凳坐了下来,微微闭上眼,冲其摆摆手。女子这才去大堂里,拿来铁锹。如此贫穷的乡野里,茅草屋子,地面是不可能由青石砖铺就,所幸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好处理,铲起沾有呕吐物的泥土,拿出去扔掉就好了。
通过这简短的对话,常无病已经对于村里人的处境,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就是不想、也不能出去呗,并且为了生存,已经有些不择手段了,这里头处处透着古怪,着实让人有些头疼。上一名所谓仙师多次施法,这村依旧是如此,所以自己若是采取同样的方式,也只能是又一次的治标不治本而已。
关于完成任务一事,看来是不能太急了,而当下又有麻烦要处理,那就是怎么让村里人不要误会,自己与先前那仙师是同一类人。对于夺人妻,着实是没啥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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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两匹脚程见长的麟兽拉着,与一群精壮汉子一同赶路,不得不说,着实是迅速无比,从离开洛城起,不到半个月,就已经抵达了位于火元大陆中部的王氏家族领地。自此之后,自然是再无任何关卡会阻拦他们,所以行进便更加快速,短短几日,便抵达了王府。
虽是府,却已经有了宫的规模,一座座琼楼玉宇,高耸林立,整个王府,便是一座城。
一条东西走向的宽阔大道,足可以容纳下八辆车撵并驾齐驱,将王府分为南北两区域,即为南府与北府,正中乃是极为宽阔的广场,广场正北,踏过足足八十一道台阶,便是长春殿,另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总计八宫,坐落于南北府八个方位,北府又有高耸的传功塔、武房,南府则是藏经阁与药房。
此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亭台楼阁,坐落于各处,人工湖更是数不胜数,此时已经即将晚春时节,府中上下,俱是一副欣欣向荣之景,美不胜收。
王潇茜与王潇苑,均是下榻于北府,而王潇琪、王潇涵,以及老四王潇铭,则是在南府,所以隐隐又有南北对抗的意思。而那些在府中担任重要职务之人,通常都会被猜测,究竟是南派,还是北派,南派其实相对要和谐一些,主要就是支持王潇琪,少部分则是更欣赏王潇涵,而那被视为王家子弟当中最胸无大志的王潇铭,自然是没有拥趸。
王潇铭,虽然身处南府,却与北府关系要更好一些。而北派就不是那么和谐了,主要还是因为两位小姐,虽是同父同母,却好似并不和谐,一位是才识皆被认可的大小姐,一位则是天选之人,本该都是家主的有力人选,怎奈何却均为女儿身。
王潇茜就静静的坐在车撵之中,缓缓前行,自己离家太久,需要先去父亲那里进行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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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日前,一个清晨,一名面庞上有些显眼刀疤的青年,一名少年,牵着一只老狗,来到洛城东城门处。就在附近早点铺子中,寻了张桌子,点了些面食,开始用餐。
那少年突然开口道:“师傅呀,您的通缉令都张贴在城墙上了,这下出城可难办了呀。”
青年白了眼少年,说道:“别瞎说,那上边的是刀疤青年,与我何默有什么关系。上边倒是清清楚楚的有着林雪的通缉令,你可别拖累我。”
这二人,自然就是稍作乔装的何默与女扮男装的林雪了。
此前二人一狗,已经在城门口附近逛荡了一圈,发现了两张比较显眼的通缉令张贴城墙之上。所绘画像,赫然正是他们。
林雪灌了一大口白米粥,好不容易吞完,说道:“好好好,徒儿这就自首去,绝不拖累师傅您。”
何默抬手就是一筷子,抽打在她脑袋上,笑骂道:“少说话,多看,一开口就暴露身份了你不知道吗。”
林雪“唉哟”一声,抱着脑袋揉了起来,然后只好默默低头继续吃早点。好在旁边没有什么人,二人说话声音压的又低,所以其实是没有暴露的危险的。
何默嚼着馒头,看着白米粥,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好家伙,画的还挺像的。林雪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就当是做师傅的正在感慨早餐太好吃了吧,便又低头继续啃着皮儿薄馅儿多的包子。